丁文昌笑眯眯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一句话差点把她脑子干烧了——
什么叫——“本王也是”?
本王?这位不知是凤京的哪位年轻宗室?先皇的孩子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宗室里已经袭爵的年轻人有哪几个来着?丁文昌心里飞快琢磨开了,名单拉了几轮,但左想右想都没敢往“那位”身上去。
毕竟,怎么可能嘛……
当今天子年幼,亲王摄政,位同副帝,整个大凰的天下都攥在那位手里,怎么可能那么没有排面、跟遛弯似的一个人亲自来符府相看这个久难婚嫁的符氏男。
念及此,她心下一定。
“下官刚调任京城,有眼不识泰山,殿下勿怪。”丁文昌非常圆滑地赶紧补上了行礼,恭敬中带着一丝挑不出错的笑,“皎皎玉郎,世所趋之。某虽微末,但当真对符公子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不论如何,某定要勉力一试。”丁文昌顿了顿,据她所知,这个年纪的亲王就那几个,而且都已正经婚配,于是她笑了笑,不卑不亢道:“殿下厚爱,也只能让符公子为侧室,某却是以正君之位相聘……”
这时,姬晗出声轻描淡写打断她。
“皎皎玉郎,世所趋之。”
“这话倒没说错。”
姬晗微微垂眸,忽然想到符琥那张冷峻的脸在面对她时会露出的柔软表情,想到他男扮女装逛花楼的豪爽熟练,想到他曾在王府门前浴血挥刀为她守门的凶煞身姿,想到他在无边桃林中沐浴花雨的锋锐侧颜……
不由露出一抹温和的淡笑。
“玉郎皎皎玉颜色,本王亦是尘俗人。”她终于正眼看了看丁文昌。
这个人是之前她看了卷宗,亲指调任回京的十数个官员之一,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青年才俊,为人圆滑又不失锋芒,如果不是有二十几个孩子还是续弦,也堪为良配。
但是,姬晗不带一丝嘲讽的,一本正经道:“你比不过本王,放弃吧。”
丁文昌:“……”
多冒昧啊你。
姬晗看着对方表情龟裂,神色反而更平和了,她闲庭信步,缓缓逼近对方。
她十八岁之后又窜了一截个子,现在估计一米八都有了,身姿秀挺如雪中秀竹,清冷,飒爽,高不可攀,即便衣着低调也挡不住那股迫人的气势。
一走近,将对方居高临下地笼罩在身体的阴影里,衬得那清瘦的文人更像挺拔玉竹旁一根虚弱飘摇的小草。丁文昌不受控制地退后两步,说出口的话都打了个磕巴,“殿、殿下此言……”
“未免太过”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姬晗便眼睛一弯,温和地打断道:“论家世门第,本王钟鸣鼎食,论身份品阶,本王在你之上,论人才武功,本王文武双全。”
“丁大人,你拿什么和本王比呢。”
自然界里求偶和竞争对手对上时,再优雅的动物都争得急赤白脸的,更别提年轻气盛的人,丁文昌闻言也有些羞愤了,“殿下此言差矣,您天潢贵胄不假,可也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要攀附权贵!”
“妻郎相守只需有情有义,殿下恐怕不知,民间男子婚嫁有句俗语广为流传——宁为小家夫,不为大家侍,我能让符公子做我的正头夫郎,总好过为人侧室!”
“一个在乌烟瘴气的后院,给二十几个孩子当后爹的正头夫郎?”
“内帏不修,也别急着续弦了。”
姬晗觉得有点好笑。先别提人家有情有义的对象是不是她,她自己也该有点数吧。即便她再是青年才俊,京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愿意将儿子嫁给她?
符将军愿意符珀低嫁夏蝉,是因为夏蝉人才好又家世简单,自己儿子也喜欢。
符琥未嫁,也并不是完全无人相看,而是符将军知道自家倔孩子心有所属,宁愿一直养着他也不强迫他改变心意罢了。
这人肯定想着她正好捡个大漏吧?
丁文昌皱眉:“我——”
“我愿许尚君之位,二品尊荣。”姬晗平静道,“我愿珍之重之,予他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