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情正想伸手,另一个农妇一把夺下了:“怎么能给仙子吃这样糟践的东西,怎么说也得宰只鸡来!”
……我不挑食的,很好养的。
这么一打岔,李忘情一时又想起这对农妇家境本就困窘,摆摆手道:“不必了,修士不吃这些。倒是你们,怎么才死里逃生不久,这就起灶做起吃食来了?”
农妇闻言,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仙子见怪了,忙着烧这些吃食,是为了给我们家那嫁到郡公府的小姑上供的。”
“啊?”
等李忘情和障月被农妇请到她们的茅草屋里后,才得知她在郡公府里见过的那两个新娘之一,就是这家出身的,还是第一个拜了堂就成灰烬了的。
至于第二个,据说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户,看见第一个小娘子进了郡公府心里嫉妒,便自己送上去……后面大约也死在月老庙了。
“眼下这情形,咱也不敢去城里收殓,只能捡一件小姑的旧衣服埋在后山,权当是个坟头了。”
李忘情听罢,又是一阵惋叹,轻轻在桌下踢了障月一脚。
“那是你老婆甲和老婆乙,你虽然没见过,但多少有几分因果,去上个香了结了吧。”
“上香?”障月似乎不能理解,“有什么用处?”
“寄托哀思。”
障月:“我感觉不到哀思。”
李忘情幽幽道:“寄托的是我的哀思,因为她们走得早,以至于现在我要养你,我挺悲哀的……去吧,反正不是你给我送终就是我给你送终,早点学学怎么给死人打钱。”
从被逐出师门以来,李忘情便一直颓丧至此,把障月催促走了之后,对另一个忙前忙后烧水的农妇道:
“那御龙京的人有和你们说这花云郡以后怎么办?你们这儿也有几处陨火坠地,有说怎么处置了吗?”
农妇道:“哦,仙师大人们说,御龙京的那位太子已经把花云郡买下来了。”
李忘情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字眼:“买?”
“对,咱们花云郡原本是百朝辽疆的某小国的郡,小国的国都被邻国打下来了,但花云郡离御龙京太近,邻国也不敢打过来,郡公花氏就成了本地的土霸王。如今郡公一族断了香火,本是要由其他旁支继承的,那位太子殿下一张口就索性从花氏手里把整个花云郡买了下来。”
哦豁。
想起简明言那副走一步都能抖二斤玉屑的财神模样,的确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你说断了香火?”李忘情瞥了眼门外障月离去的方向,晃着手里寡淡的粗茶问道,“可郡公的‘世子’不是还在吗?”
“您说的是?”
“就是刚才跟我一道的那位公子。”
“……呃,仙子说笑了。”农妇赔笑道,“小妇人几年前去郡公府送菜是见过世子的,虽然长得也周正,但连这位贵人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怎么会是世子呢。”
李忘情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们每个人都说郡公府里障月附身的骨骸是花云郡的世子,但实际上郡公夫妇并没有真正看到过那具骨骸复原的相貌。
这也很合理,一具凡人的骨骸,怎么可能承载一个邪神?
如果不是的话……那,这具邪月老安排进仪式的骨骸到底是谁的?
“仙子再坐一会儿,这时节有甜水梨,就在后院不远的地方,我去摘两个给仙子尝尝鲜。”
“嗯。”
李忘情胡乱应了一声,反复回忆在月老庙的种种细节,怎么也想不通邪月老的意图,直到她手腕上系着的千羽弦陡然发烫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
农妇出去得似乎有点久。
千羽弦是羽挽情修炼时的赘羽所制,她的拂风羽衣、踏雪履、乃至乾坤囊也都是同一种材质,互相之间有所感应。
李忘情屏息踏出茅屋,在果林里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拨开树枝,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面前的农妇正被一圈火环围着,气息奄奄地伏在地上,怀里有几颗被踩烂的甜水梨。
“说!”郑奇手上的举火之术又加了一重,恶狠狠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月老庙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