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酒声、掷骰声、嬉笑声。
这些是须尽欢每日必有的声音。可今夜,这些声音丝毫不能拖住夏逸的脚步,他没有任何停顿地走到三楼的雅座前,叫道:“金二哥。”
如同两人两日前的会面,同样的时间与同样的地点,只不过这一次是夏逸找到了金日腾。
“夏兄弟有何贵干?”金日腾哼道。
夏逸淡淡道:“夏逸请辞长老之位,从此与凛风夜楼再无半点关系。”
金日腾动容道:“哦?”可他见夏逸如一口古井般波澜不惊,又笑道:“看来夏兄弟已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此决定。不过当初是大哥邀你入帮,今日你要退出,该去问大哥。”
“金二哥不必说客套话。”夏逸微微笑道:“我怎会不知你从来看不起我这游手好闲之徒。如今楼主在京外闭关疗伤,帮中的大权有你一半,何不趁此让我一走了之?”
金日腾仔细看着夏逸——如同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好。”金日腾正色道:“从今往后,凛风夜楼再无夏逸此人。”
夏逸道:“多谢成全。”
金日腾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之决定,傅捕头知否?”
夏逸道:“他并不知道。”
金日腾又问道:“那傅捕头又是何打算?”
夏逸道:“我也不知道。”
金日腾道:“你我虽不合,但你毕竟为凛风夜楼立功无数,这一次我却希望你赌错了。”
夏逸看了看窗外的那照亮了整个京城的一街灯火,深深叹息道:“我也希望自己错了。”
金日腾道:“你这一次的对手不是司马金龙,也不是江应横,而是……我绝不能将凛风夜楼押上。你请辞,我很感激。”
夏逸道:“金二哥倒是难得与我说了这么多话。”
金日腾道:“如无意外,明日此时,舒妃已在皇宫中;如有意外,今夜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说话。”
夏逸道:“想必是的。”
金日腾道:“我也不说太多,夏兄弟……你保重。”
夏逸笑道:“告辞了。”
皇宫之外,凛风夜楼是京中第一高楼,即便在须尽欢的正门口也可看到不远处的凛风夜楼。
夏逸的目光穿过万家灯火与宽阔的街道,久久地凝视着这座楼,这座京城里最大的乐园。
——浪子始终是浪子,似乎永远都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夏逸忽然止不住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一些路人直看得发愣。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本也该笑不出来才是。
待夏逸笑完,他扭头朝着与凛风夜楼相反的方向行去,那萧索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在一条漆黑的小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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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还未深,微风却已渐渐有了初冬的寒意。
风虽冷,傅潇的心却更冷。他在犹豫,在彷徨。
这一刻,他忽然忆起九年前的一段往事,当年只有十五岁的夏逸在宁鹤山上做出的惊人之举。他至今也不知道夏逸当年之举是对是错,但一个十五之龄的少年能做出如此抉择,不止令他惊讶,还让他有些敬佩与害怕。
傅潇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已做出决定,他的决定必然也会影响到很多人。他的情况与夏逸不同,他不可能去找柳清风请辞——凛风夜楼与六扇门毕竟是两种性质相反的组织。
傅潇只能将自己在六扇门的名牌置在桌案上,推门而去。
再过一个时辰,长夜即尽。
天将亮,城门便开。那时,守在尚书府门口的仪仗队会用大矫接徐舒舒入皇宫。
天子封妃,自然是大事。据傅潇所知,其仪仗队不只有鼓瑟吹笙之辈,还有十余名皇宫内的高手与一百御林军和两百护城士兵。
但这些改变不了傅潇的决定——有些事,就是明知必死也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