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绝不会把雇主的消息泄露半分,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杀人,他们也可以做得完全像是意外身亡,无疑可查,既不会造成骚乱,也可以免掉官府的麻烦。大家都知道日月堂经营刺客生意,却没有人拿得出实在的证据,也没有哪一桩死亡可以明确指控日月堂,就连官府也乐得清闲,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济州的武人如此之多,要完全控制自然不便,所以官方的法令对他们宽松许多。这样一来,天下各处的江湖人,闲了也爱往济州跑。在济州,不用藏头露尾,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大碗酒大块肉,舒服自在。有钱的人倍受礼遇,没钱的人,只要有名声有武功,往济州各处晃一圈,各处的盐商茶商、有钱商家,自然如飞来请,你就算不给他看家护院,只要点点头,认了和他们的交情,自有大笔的银子送上来。就连那飞贼强盗,到了济州,不用动手,也有商人把银子送上来,恭恭敬敬请你笑纳,你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动手去抢去夺。济州商人富甲天下,对于他们来说,用九牛一毛来保证财产的安全是最好的生意,而对那些武林中人来说,轻轻易易得到财富,还交上有钱的朋友,受到各种礼遇,同样是好事。”
“就这样,济州出入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不过大家都守足规矩,很少有人惹事犯案。私底下当然也有些江湖争斗,不过,只要签下生死状,甚至可以请官府或苍道盟这样的大门派来主持他们的生死比武。若是两大帮派互斗,也尽量不选在闹市进行,不伤及无辜。打完了,胜者敲锣打鼓,败者甘心认输,绝无苦主去告状,给官府增添麻烦,事后还会把基本的情形通报官府,让官府可以做最好的善后处理。若是有人在闹市或酒楼打起来,也一定会小心,绝不伤及旁人,打完之后,必有人赔偿别人的损失。所以济州武林人虽多,却绝不混乱,和官府相处得不错,百姓们也看多看惯,并不排斥他们。”
容若初时听得十分有趣,渐渐神色竟黯淡起来了,小说里那些轻淡王侯、笑傲云天的英雄人物在这太虚的世界里,竟然并不存在。那些看书时的憧憬、遥想,顿时化做现今的一片冰冷:“看起来,那些江湖英雄,大侠奇人,如今,也不过沦为官府或富贾的工具罢了,为什么没有人可以我行我素,不受拘束呢?”
“在一个安定的国家里,一个舞刀弄剑,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人,要太我行我素,不受拘束,就代表普通人受到更多的困扰伤害了,以律法控制这些武人,也没有什么不对。”
萧远漠然说。
“武林人也是人,也想过好日子。如果甘心一辈子又穷又脏又孤单天涯飘零,在官府的限制下躲躲藏藏,他们就不必去守规矩。若是想生活好些,就要有钱,若要有钱,必须有产业,有田有地有庄园有下人。试问那些庄主、堡主、局主、馆主们,不和官府合作,他们的产业随时会被封,家人随时会被锁拿,日子还怎么过?”
容若不服地抗声:“不是还有黑道人物吗?”
“在济州这么富有的地方,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只要武功高,人家就拿你当太爷供。既是如此,为什么要把脑袋扎在腰带上混黑道,一辈子不能抬头挺胸做人,随时要应付官府围剿。萧逸是什么人物,国内要是有什么流民悍匪,什么大规模的民间武力不受朝廷管制,他会立刻用雷霆手段将之击得灰飞烟灭,在这种情况下,哪个敢自找死路?”
萧远冷冷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楚国的皇帝,连这些基本的国策都不明白。”
容若郁闷的灌了自己一口酒,喃喃道:“是啊!历史告诉我,所谓的武林,所谓的侠客,本就是不过如此。”
早在春秋之时,那些留名后世的侠客,大多是各方势力私蕴的刺客,到了汉代,朱家郭解之流,亦不过是地方豪强。唐代的所谓剑侠,如聂隐红线,空空精精,同样为各大节度使所控制,再往后,侠客们就沦落到供人差役的地步,那些个施公传、包公传,名臣身边总带着保镖,七侠五义,英雄豪杰混到头,得的也是五品四品的护卫前程。
事实就是这样的吧!新武侠小说中的天风海雨,波澜壮阔,美酒名剑,纵横天下,不过都是梦幻而已。而在这太虚的世界里,程序员居然连梦幻都不肯为人设置个美丽一些的梦。
容若心念一动,又说:“也还是有甘于贫穷的吧!比如丐帮。”
“丐帮?”萧远瞪着他:“你发什么疯,这种无恶不作的无赖混混,连我都还看不上眼呢?”
“无恶不作,无赖混混?”容若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洪七公、黄蓉外加萧峰的形象,然后用力晃晃脑袋,看来这里的丐帮和一般人的认知同样不相同。
“哼,有手有脚有力气的大男人,整天不干活,就想着讨饭,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他们为了聚财,经常拐带小孩,把小孩手脚打断,骨头弄软,做出残疾的样子,骗善心人的钱,又逼迫小孩们学习偷窃,暗中为非作歹,这种人,你说他们甘于贫穷?谁不知道,家中出一名乞丐,家里建起万丈楼。白天破烂出门去,夜晚笙歌尽逍遥。”
容若连连干咳,一语不发。
事实上,即使在现实世界,这种用凌虐小孩来骗钱,或借控制小孩偷窃敛财,在外头破破烂烂当乞丐,在家里花天酒地享富贵的多得很。只是他受武侠小说影响太深,总觉得丐帮就应该像小说里那样义薄云天,不过真要仔细想,一大堆武林高手,整天不干正事光讨饭,然后再去管天下的不平之事,还真不太可思议。试想想,萧峰、黄蓉他们要饭的样子,容若就有点脑袋发晕了。
萧远听他咳来咳去,冷冰冰瞄着他:“你喉咙有事?”
容若干笑:“没事。”
“那就是肺有事?”萧远慢悠悠地说。
容若还要接着干笑,幸亏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侍月推门出去看,见楼下一老者一少年共占一桌,一个中年人独踞一桌,一个青年人站在角落里,正在大声地吵闹着什么,把桌子都拍得震天响了。吓得小叮当和大雄汪汪叫,小兔子乖乖直往侍月怀里缩,唐老鸭的翅膀拍得呼呼响,杀手满房间蹿来蹿去,小精灵更是满房乱飞地叫着:“风云变色,英雄出世。”
容若大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客官别担心,不过是有人要打架而已。他们不会伤到别人,楼下的人也都散开了,事后还会有赔偿,客官只当看戏就成。”房外的小二回答得无比轻松。
二楼、三楼各个雅间里都涌出不少人,或携美人,或挽酒壶,说说笑笑,倚着栏杆往下瞧,倒真似看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