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根本很难运用到实际事务中来。
真正的政务,自有无数的纷繁复杂之处,绝不是非黑即白,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只近忠臣,不理奸臣,三天两头减减税那么简单的事。容若既不是天赋异票的聪明人物,也不是天生有王者之气,万事难不倒的大英雄,常常被薄薄一本奏折,生生逼出一身的冷汗更恐怖的是,即使容若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萧逸也并不推翻重来,就直接把奏折发下去,令天下遵行。
事后萧逸才对容若分析厉害,当容若满头大汗,跳起来要追回奏折时,他只冷冷说一句:“身为君王,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重的份量,就应该明白,有的决定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萧逸的这种非常手段,逼得容若想装傻扮呆蒙混过关都不可能。只要一想到自己一个错误决定,会影响无数百姓的生活,他晚上连觉也睡不着。
为了尽量不犯错,为了尽可能不损伤百姓和国家的利益,他只得专心致志地跟着萧逸学习政务,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专注,仔细看萧逸批示的所有奏折,认真分析理解萧逸处理每一件事的用心。萧逸只规定他一个时辰的学习时间,他已经自动自觉延长到两个多时辰了。
因他是在不愿祸及百姓的压力下拚命苦学的,其专注用心,非普通学子可比,所以学习时间虽短,成绩居然不错。如此这般大半个月下来,他对国家政务倒确实了解了不少,对于国事的处理,也从一窍不通到日渐明了熟悉。
虽然他在许多常识上,依旧无知到令人发指,虽然他一手毛笔字,还是写得惨不忍睹,虽然他用起书面上的文言措词,总是拙劣到可笑;幸好,萧逸知道他以前不学无术,倒也不甚生疑,反正皇帝的旨意只要说明意思就行,措词是由下头的大学士们去拟的,所以萧逸倒也从不强逼容若去加强琴棋书画的文化修养。
容若虽然累死累活,不过心中也明白,萧逸这样逼迫他,也是一派为他打算的心意,纵然心下郁闷,也只得乖乖听话罢了。原本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真能长长久久把这个皇帝做下去的。一直以为,自己只要永远不学无术下去,只要将来萧逸与楚凤仪生了儿子,自己就有自由的一日。
但是,为了保证他的地位不受威胁,萧逸和楚凤仪一直在服药遴孕,且萧逸如此苦心地成就他,教导他,处处为他铺路,这份心意,他不能不深为之感。他思量计较良久,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认真学习一个皇帝该会的一切。
只是容若自己暗自思想,总难以把自己和那些史书上勤政爱民,宵衣吁食的明君们联系在一起,当然,那些荒淫无道,横征暴敛,甚或几十年不上朝的昏君们也不是他想学习的对象。无论如何,他不能心甘情愿,一辈子困在皇宫里,当个囚徒似的皇帝,却又不想学那史书中的康熙、乾隆,为了自己四下巡游的排场,把国库几乎耗尽。
容若这般思来想去,思想负担越来越重,每天对着高高的宫墙,也就常常发呆了。
好在萧逸也不忍太过拘束了他,楚凤仪也睁只眼闭只眼地对他的很多行动不加干涉。容若很快就得到了自由出宫的权利,甚至连楚韵如都只要扮做男装,或假做侍女,也可以陪在他身边出入宫禁。当然每次离宫,都一定要明里暗里带足护卫,而且出行范围,绝不越过城门的。
就这样,容若也已经感觉到非常幸福了。
在楚京四下转悠,看着国家如此繁华,百姓生活越来越安定,街上行人多带笑容,即使是容若这种不负责任的君王,也会有深深的满足感。
闲时深入民间,听听百姓疾苦,看看民间物议,悄悄记下米、油、盐、布等生活必须之物的市价,有意无意之间,了解了京城各级官员的尽职状况,容若也就算是假公济私,以私访为名,闲逛为实的享受了奢侈的自由。
这段日子,学习政务,背诵国家资料,在京城巡游闲逛,容若也发现楚国不只越来越繁荣富强,还有更多更好的变化,在悄然进行中,而且,这些变化,大抵都是因容若而来的。
当初容若离京之时对萧逸提的几点建议,萧逸都真的下苦心去落实了。从容若上次离京,到如今还京,时间相隔并不是特别长,但眼前所见之繁荣景象,远比当初热闹繁盛,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朝廷扶持商家的功劳。
因为朝廷奖励对人们生活有帮助的发明,并尽力推广、农具、织机,以及相应各行各业常用的器具,都有了极大的改进,很多人的工作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虽说目前萧逸仍然没有完全压服满朝非议,无法立刻改革科举制度,但已经开始在京城建立书院,所修习的内容,除儒家学说之外,更重经世致用之道,而格物、算学等方面的亦有名家授课。
民间百姓,已隐隐感觉到将来的出头之道,不是只读圣贤书一种了。便是贩夫走卒、商户匠人若有出众之处,亦能得重用嘉许。
很多新奇有用的发明,已经开始在官方的认可支援下进入人们的生活,更大大振奋激励有志于此之士。这年头,玻璃火枪这一类东西虽然没有人能制得出来,但容若曾亲自去看过楚国如今的最高国防武器制作工程,极大的钢铁产量、先进的灌钢法,以及专门制造火器的霹雳坊、专门研制威力巨大新武器的军工坊,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容若深深感到,楚国的国力,军队的战力,正在飞速的提升着。
也许他自己去秦国只是阴差阳错,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秦楚之间多年不动干戈的盟约。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变革,行前人所不敢行之政,用世人所不屑用之经济机巧之道,楚国必将有一日,不再I巨泊任何威胁和攻击。便是天下七强,也再没有哪一国能凌驾于楚国之上。只有足够的强大,才能有国家的和平;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有百姓的安乐。
当然,相比提高国力,让国家更加富强的若干政策,萧逸更注意的,仍是国家战力、军队力量的提高。
为所有死去的军人建立纪念碑的提议,早在容若返京之前,已然开始实施了。虽说不可能立在太庙之外,但萧逸的确专门派人建立了宏大的广场,并以将士的塑像环绕四周。
那些雕像,既有一代名将,亦有无名士兵,或策马奔驰,或执戈守卫,或大胜而归,或沙场垂死,无不维妙维肖。
广场正中,巨大的石碑高耸入云,其中三面密密麻麻,皆是一个又一个,为国而死的壮士之名,另一面却一片平整,绝无一字,只为纪念那些死于沙场,却无缘留名的士卒。
石碑和广场已经建成,但萧逸却故意一直拖到容若回京,才逼着容若出面,主持开碑仪式。
当时礼部筹备的大典,虽不奢华却绝对隆重肃穆。参与仪式的除了朝中官员、皇亲国戚之外,还有驻京各支部队的士兵。朝中武将,不论品级,一概出席,包括很多已经告老,不问国事,不参朝议的将军也奉旨同行。而京中仕绅名流、诸国使节,多在受邀之列,百姓亦在严格的管制下,在远处观望。
容若本心就对军中将士满怀敬重与愧疚,纵然平时不正经,行礼之时,却是绝对庄重的。本来萧逸早就让人准备了一篇词章华丽的发言稿给他到时侯照着背,可是,随着吉时一到,容若轻轻一拉,四周十余名将军同时用法力,把巨大的锦布扯下来,露出无比肃穆庄重的石碑,容若竟在所有人的震惊目光和无数惊呼声中,以皇帝之尊对着石碑大礼拜倒。
随后容若起身,目视所有人,只扬声大喝了一句话:“国家不会忘记你们,朕不会忘记你们。”
这一句,已胜过千言万语,华彩文章,三军拜倒,诸将含泪,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萧逸就刻意宣扬此番盛举皆是皇上的主张,又把许多新近推行的,有益于军队的善政皆推功于容若,在举国军队之中,容若的声望本来已经不知不觉达到了很高的地位,今日这一番作为,这一跪一喝,更是收尽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