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里的刀比划在她脖子上。
明月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霎时明白了,他来就是要杀了她,无法描述的恐惧压在心头,她鼻头发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一旁一个土匪踏着水疾步走来,带了的水波让明月踉跄了一下,直直坐在了水中。
这个土匪狐疑道:“你做什么!不是讲好只要银子吗!何必多惹麻烦?”
男人不耐地推开那人,道:“你别管……杀了这个,我们马上就撤。”
那人犹豫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到底没拦。
被按到地上,在刀锋贴住脖颈的时候,冰冷的温度让她的血液凝结了一瞬间,明月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她想要求情,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嗓子像是被一股沉沉的气堵住了,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恐惧地望着男人。
明月咽了口口水,喉头无法自制地哽咽,想要大声哭出来,眼泪仿佛已经在眼眶了,她却只是含泪紧紧扣住了手臂上的袖箭。
就算死也不能白死。
男人眼里是浓烈的杀意,他举起了刀,大雨浇得明月晕头晕脑,她这一瞬间想起了许多,她院子里新换的帘子,箱笼里未穿过的新衣裳,谢氏抱着她哭叫时沙哑的嗓音,母亲暗色的没有姓氏的牌位,废弃旧院里高大的香樟树,老夫人瘦到嶙峋的手指……
颈间传来刺痛,明月捏住了颤抖的手心,闭上眼睛,拉住了袖箭上的搭扣。
忽然,颈间的刀顿住了,明月的手被人轻轻握住,那股温度好像她烫伤她的皮肤,明月情不自禁地松了手中的袖箭。
接着,那人往上握住她的小臂,明月被人一下提了起来,带到了伞下,远离了那道将她颈子剜出血线的长刀。
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带刀侍卫,在雨中悄无声息地将这片地方围住了。一旁的妇孺早就捂着嘴哭了起来,带着股望见救星的喜悦。
赵全福巴巴地跟着打伞,谢琅玉把浑身湿透的女郎从刀下拉过来,明月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两人几乎贴在一齐,他也没在意干净的衣裳被浸湿。
赵全福苦着脸,见明月脸色煞白,连忙上前一些把人扶住了。
赵全福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低声道:“天爷呀,奴才差点就撅过去了……”
谢琅玉握着匕首挑开男人僵持着的刀,一脚踹到他腿上。
男人不受控制地退了一下,手里却不松,叫明月跟着一个踉跄,又被赵全福扶住了。
谢琅玉好笑道:“你扯她做什么……喊得那样大声,不是要钱吗?”
明月的眼睫上还接着雨水,一颤就落下来了,她整个人在打抖,把眼泪憋回去,几乎软到地上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男人心里发沉,他盯着谢琅玉,慢慢松了手。
男人名叫吴达,他和这几个兄弟,都是是江南常见的,同官员贩卖私盐的小商。买卖做了几年,全家都富起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唯有今年来了赵侯要整治盐务,颇有几分铁面无私的味道,一张名册上不晓得有多少顶乌纱帽。官员们闻风而动,立刻扣了盐反咬一口,撇清关系。
吴达的名字就这样上了通缉令,他不甘心,求到明家公子的面前,想求明公子给他活路走。
就是那日,在船上撞见了谢琅玉,这人像是来头很大,杀人都无需通报官府,他的侍卫砍了他一半的兄弟,若不是他断尾求生,百来号兄弟现下只剩下十来人,现在早就不晓得死到哪去了。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东躲西藏了好几月,前几日有人找上他,不过弄死一个女郎,事成以后给五十万两银子,还保他们平安离开苏州。
银子都不是事,他这些日子躲官差躲得跟狗一样,做梦都盼着离开苏州。
但是,他们得到的消息里,不包括谢琅玉也在这。上次他侥幸逃生,若是晓得这人也在这,他逃都来不及。
谢琅玉看着吴达,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同于这一行人的狼狈,他干干净净,眼神很冷,只隐约透出一股愤怒,反倒面无表情,因此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吴达眼神闪烁,这样冰冷的雨水浸在身上,可他紧张得背后几乎生了汗。
谢琅玉却没多看他,转头看向明月,语气又变得温和,“没事吧?”
明月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白着脸摇摇头。
谢琅玉穿了件长袍,外边戴着一条暗色的云丝披风,干爽又扎眼,高大的身影站在身边,让人很有安全感。
吴达盯着谢琅玉的动作,慢慢往后退了退,“谢公子冒犯了,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