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洗漱过后就上了榻,被子比往日里厚实,脚边还塞了个汤婆子,她本就火气旺,一进被窝就暖呼呼的。
翡翠把帐子里的蜡烛熄了,道:“奴婢去厢房里,姑娘有事就大声唤。”
明月点点头,道:“屋里也烧些炭,别冻着了。”
翡翠笑着应了,天气冷了,小榻上睡不住人,她守夜便去厢房里了。
翡翠把门合上了,明月便闭上了眼睛,她打了个哈欠,翻了几个身,半天都没有睡意。
明月把手枕在脑袋下,想起谢琅玉来。
大干较之前朝于礼法方面松泛一些,但是合离依旧是少见的,李夫人二嫁这样的明月在交好的人家里几乎没见过。谢琅玉的父母身份又不一般,其中怕是利益纠葛深厚,合离了恐怕不是夫妻间出了问题,是为了旁的缘由,且谢琅玉竟然跟着母亲姓了,这在一般的人家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父亲还是皇家出身的,简直前所未闻。
明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怕是有诸多辛密,又想起若是谢琅玉的父母没有合离,他就该跟着父亲姓,皇姓郑,郑琅玉,郑乘风……明月忍不住笑了一下,太奇怪了。
明月翻了个身,想起先前赵全福讲了谢琅玉不爱读书,原来是真的,她原先还半信半疑呢,只怪谢琅玉一张面皮实在占便宜。
那谢琅玉小时候又是什么模样呢,他如今性子这么好,听起来以前倒像是不太听话,宫里有没有人欺负他?很小就送进宫里了,被送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太认识,后来又被接到宫里,再被送出来的时候,这大起大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明月闭上了眼睛,既心疼他,又佩服他,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心口像是有什么在鼓胀,她讲不出来,只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突然很想抱抱他。
明月翻来覆去很久,估摸子时才睡着。
第二日是十二月的头一日里,京城的人来了。
这一波人浩浩荡荡的,宫里的仪仗,请了懿旨,实在是显眼,直直入了明府。
谢氏猝不及防,没想过有这样一回事,明府实实在在要跌脸面了。她面色铁青,把女郎们都拘在自个的院子里了,下人们都束缚起来,在园子里招待了宫中来人。
明月也呆在自个的院子里不能出去,但是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来传太后旨意的,谢欢要挨板子了。
直直到了下午,谢氏才准许各个院子开院门,几个女郎顿时聚到一齐了。
明娇鬼点子多,买通了院子里的下人,听人讲,那谢欢人都要打坏了,一板子下去真是皮开肉绽,已经出府医治养伤了。
明娇小声道:“我娘发好大的火,差点气死了,谢欢这么一遭,上次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那么多夫人女郎遭罪了,她自个拍拍屁股走了,咱们一家倒是要受白眼。”
这就是谢氏先前为何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的缘由了,心里厌弃,嘴还得严实。
谢欢算盘打得很好,从头到尾就没想着留下来,行事毫不顾忌,总归丢的是明家的脸面。
丫鬟端了厨房刚出锅的果子来,热乎乎地吃在嘴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两个妹妹吃得哼哧哼哧的,明月就把一旁的炭火拨了拨,道:“就在这屋里讲讲吧,在外边可别大嘴巴,到底是叫人看笑话了。”
明娇点头,皱着脸几个手指搓来搓去,这是烫着了,边道:“我自是晓得的……要过年了,今年咱们在院子里放爆竹吧……”
明月揪了她的手指看,见无事就不管了,好笑道:“就惦记着玩了,小心炸了你的手,看你拿什么吃膳。”
明娇不敢跟她横,只当没听到,又看向明淑,她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明淑怕冷,穿得严严实实的,还没过年人就圆润了一圈,吃得笑眯眯的,道:“我不想放,我就想在屋里坐着。”
明娇瞪她,“懒虫,过完年小心胖成小猪!”
明淑便连忙看着明月,明月只好冲明娇道:“你就会欺负妹妹,放什么炮仗啊,闲的你……”
几人吵吵闹闹一上午,还留在这用了膳,吃得肚皮涨起来,这才回了自个的院子。
屋里一片狼藉,明娇吃得瓜子皮堆了两个盘子,走时连吃带拿还顺了一把,明月眼不见心不烦,坐在窗边看账本了。
翡翠同秋雁把屋里收拾干净了,便打开窗户透风,把帘子也打起来。
明月翻了页账本,想了一会,叫住了翡翠,小声道:“你叫个人跟着谢欢去,早不出府晚不出府的,受伤了出府……府里养不得吗?”
翡翠自然领命去了,明月便继续看账本,她心里有事,便不太看得下去,索性收拾起给橘如的贺礼来。
收拾到了下午,长丰园递了消息,谢琅玉回来了。
明月听了就忍不住笑,换了能见人的衣裳,去了明佳生前的院子里。
今个的天瞧着好,没有日头也没有风,冷还是冷,倒是没那样刺骨了,出来走走也舒服。
明月今个是预备修整院子的,一拖拖到如今,再拖就要过年了,那时候人手就不够用了。
明月到的时候,谢琅玉已经带着人来了,几人站在廊下讲话,明月远远地看了一会,便去看那棵香樟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