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玉的车架在宫门前停下了,宫门还未落匙,宽的能并行数十辆马车,几行带刀侍卫沉默地在外边驻守巡逻。
谢琅玉的车架一靠近,侍卫便骑马拦着车架,长长地叫了一声,“停——!”。
车架应声而停,身后的侍卫也悄无声息地扯了扯缰绳,守在边上的小黄门连忙提着灯笼上前,来看贵人的腰牌,赵全福出去招呼两句,便只走了个过场。
领头的侍卫手拿红缨枪,看着二十大几,面容俊朗,往车里探了探,道:“里头可是谢家乘风?”
谢琅玉本来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闻声掀了帘子,从窗口往外看去,见了这个健壮男子,笑道:“李兄,现下是你当值?”
李澍点点头,手里的红缨枪转了两下,高兴道:“乘风,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去你府上好几次,哪里都见不到你人,我如今练了新把式,还想叫你指点指点呢。”
李澍是镇北候的长孙,平日里同谢琅玉交情不错。
谢琅玉一个胳膊抵在车窗上,上下打量他一下,微笑道:“太客气了,下盘稳了许多,我不够格指点你的。”
两人又讲了几句,谢琅玉自然地提了告辞,温声道:“注意安全,我先进去了,改日再聚。”
李澍连连点头,提着缰绳让路了,谢琅玉冲他笑笑,便放下了帘子,车夫轻挥马鞭,车架不急不缓地驶进了长巷。
李澍骑着马,目送谢家的车架进去了。接着便叫人关了门,专心当值了。
车架上,赵全福笑道:“这李家公子也是个妙人,听闻不喜读书,就爱舞刀弄枪,抱负大的很呢。”
谢琅玉道:“挺上进的。”
车架入了宫门,过了长巷,过后便只有陛下同太子得以乘轿。谢琅玉下了车架,叫小黄门引着顺着御道往宫里去。红墙下边,魏进正同几个侍卫讲话,笑声一阵一阵的。
魏进远远见了谢琅玉,同那几个侍卫讲了几句话,便来了谢琅玉身旁。
二人走在前边,宫人们前边提着灯笼引路,下人们就远远地坠在后边。
前几日下了大雪,外边的积雪白得晃眼睛,宫道上却干干净净,宫人们身条板正,冷也不会畏缩。
现下正是用膳的时候,穿着一应暗色小袄扎着双丫髻的宫女们垂着头,各个平头正脸,提着食盒沿着高大的红墙安静地来往,见了主子便齐声问安,间或有十二监的人往来办差事,俱都少言寡语,举止规矩。
那股子天家威严就是在不动声色间渗出来的,甭管什么人,进了这看不到头的红墙之中,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一股子畏惧。
魏进感叹道:“这一日几宴的,太子也熬得住,不过现下入冬了,我看他办不了几日了……咱们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做了……”
肃成太子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讲,但是一年到头大病小病都不断,心里都明白着呢。
谢琅玉披着披风,手背冷白,被暗色的披风衬得格外显眼,他道:“你晓得就行了,注意同赵侯保持联系。”
魏进点点头,眼见前边来了个嬷嬷,领着几个小宫女,魏进原本肃然的表情就变得吊儿郎当了。
这嬷嬷笑着拦住了谢琅玉,这正是前些日子去了苏州的张嬷嬷,她留下来照顾谢欢,前些日子一齐同谢欢回来了。
张嬷嬷穿着厚实的小袄,手里还有个手炉,一时有几分主子的体面了,她笑道:“晓得三爷今个定是要来的,娘娘叫我来知会一声呢,宴散了,去娘娘宫里坐坐……三爷也是,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娘娘多想你啊,也不来瞧瞧。”
谢琅玉笑着点点头,“是我的过错,叫皇祖母惦记了,稍后便去陪她。”
几人又讲了几句话,谢琅玉便带着魏进离开了。
赵全福有意无意地,就慢了两步,靠着这红墙慢慢走,没一会就叫张嬷嬷追上了。
赵全福笑道:“您这腿脚倒是比我便利,两下就赶上来了。”
张嬷嬷笑眯眯的,同他一道走,边道:“这话讲得,公公年轻着呢……咱们都是老伙计了,我也没旁的事情,也不同你客气,还是为了上次那档子事啊,咱们欢姐儿,回来了便郁郁寡欢,叫娘娘斥责了好几次……三爷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同小娘子气上了……”
赵全福一听这话,连忙哎呦一声,两只手背在身后,道:“您这话讲得,还成咱们三爷的错处了?是娘娘当初宣的旨意,下人行的刑罚,三爷从头到尾可没插过手,您这可求错人了。”
张嬷嬷面上还是笑着,心想,谢琅玉是荣王的独子,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他不点头,娘娘又哪里会给谢欢好脸色瞧,娘娘不给她好脸色,谢欢在京城里就没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