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这一日,明月不到辰时就被叫醒了,还有些犯困,翡翠便拿了个湿帕子,给明月擦了擦脸,明月便清醒了,在榻上伸懒腰。
明月已经坐了一月半的大船了,先前还会晕船,整日都躺在榻上,路上停摆了好几次,看了好多大夫,配了药吃了才好一些。
这几日越来越热,白日里亮的也早。
明月歪着脑袋往窗外瞧了瞧,现下天都才蒙蒙亮,估摸还不到辰时,明月没有拖拉地就坐起来了,船上晃悠着,明月习惯了一下,闻着床头的香囊,打了个哈欠又坐着不动了。
谢家的船队远的见不着头尾,明月现下在最大的一艘船上,里边的舱房比起地上的也不差什么,前后通畅,这会下人们进来把屋里的帘子打起来,窗户推开,舱房里一下就亮堂了,外头的风吹进来,还带着股水汽。
丫鬟们依旧轻手轻脚地擦拭桌椅了,翡翠把帐子打起来了,见明月还在发呆呢,不由催促道:“姑娘,可得快一些了。”
翡翠说得急,明月便穿了鞋,好笑道:“这天色,早着呢。”
翡翠不搭理她,先找了小袄给她穿了。白日里还有些忙,且离夜里还有好几个时辰,待收拾好了再换上喜服,免得碰脏乱了。
明月在镜子前穿小袄,她还有个把月就又要长一岁了,整个人像是张开了一般,个子高挑了许多,乌发雪肤,眉眼秀美,嘴唇有肉,泛着自然的红晕,笑起来叫人挪不开眼,谢家的那些族妹都不好意思同她讲话。
待明月把外裳穿了,外边的云竹这才推了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鬟。
云竹笑道:“姑娘,待会咱们上了岸,便直直去家里行礼了,您瞧瞧,有什么要放在身边的,现下点出来,剩下的奴婢给您收起来,过后随着您的物件一齐送进去。”
明月左右瞧了瞧,也不晓得留什么,便道:“这么早就开始收东西?”
谢嬷嬷也提着了食盒进来了,正好听到了,笑眯眯道:“可不早了,船上的东西现下都要规整好,姑娘家里陪着送嫁的人,现下不得安置到一艘船上吗?忙着便也要到时候了,这些零碎的事情,早早的做了才好……”
明月点点头,在窗户边往远处望了望,道:“瞧着这么近了,中午就能到了吧?”
远远地已经能瞧见京城的渡口了。
谢嬷嬷把食盒摆出来,一旁的翡翠连忙搭手,谢嬷嬷就空出手来,解释道:“可不能中午到,多不吉利,这都是算好了的,路上故意走慢的,等到现下三爷的身子好了才靠岸的,不差这一会,咱们就慢慢地开,船到岸边的时候正好是吉时,三爷就在那等着姑娘呢,把姑娘接回去了,拜堂的时候都是然算好的。”
谢琅玉的身子好不好,明月这一路上慢慢也觉出味来了,京城里的形势多半确实不好,谢琅玉怕是也真受了伤,下不来床,不过并不危急性命,谢嬷嬷当日该是故意夸大了讲的。
明月反应过来以后,先是重重地松了口气,京城里的形势都不管了,人没事就好,旁的都日后再论。也猜到这试探的主意怕是大谢氏授意的,谢嬷嬷也是听命行事。
明月想起谢琅玉就有些紧张了,这几个月养着,他该是好了的,明月呼了口气,坐着吃早膳了。
天气热了,明月虽然不苦夏,但是食欲也消退了许多,今个几道爽口的小菜,倒是多吃了些粥,明月笑道:“真好,原先还不想带厨子呢,谁知道我还没到京城,便想起苏州的味道了。”
屋里几人都笑了,叫她多吃一些,明月用了膳食,屋里的人轻手轻脚地都退出去了,便只留下明月打苏州带了的人,秋雁把桌上收拾了,明月便坐到梳妆台前,预备换装试最后一次了。
明月手心里都出汗了,脸上还是笑着的,道:“好快啊,刚开始上船的时候,我还觉着度日如年,又想快些来,又想慢一些来。”
翡翠给她顺着头发,笑道:“这都要两个月了,哪里快呀。”
明月犹豫一会,小声道:“我就是有些想苏州了,还没离开过这样久呢。”
想明家的人了,也想自己那个小小的院子。
翡翠感叹道:“奴婢也想,不过咱们得往前看,往前走才是,哪有往回去的道理?”
明月觉着有道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梳起来吧。”
长长的乌发,像绸缎一样顺在手里,额发梳起,长发一点一点地盘成妇人的发式,带上小钗,插上步摇,佩上头冠。
明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如画,乌发如云,真真是一个新人。
明月生得白,脸上也不用打粉,云竹进来给她上妆,描了眉毛,点了唇脂。
正好明娇来了,她在船上无人管束,先前明月还讲她两句,她也不怕,如今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起,醒了便拉着船上的小娘子们打牌,好几次输的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要叫明月悄悄接济,总之日子逍遥快活地很。
翡翠见头冠没出什么差错,便又取了下来,仔细收好了,明月觉着头上一轻,便转头看着明娇,好笑道:“你今个倒是起得早。”
明娇端了盘果子,要坐到明月的榻上吃,明月连忙道:“坐到椅子上去,吃得榻上都是点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