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饶是聂仲昆和聂夫人的忍气功夫再好,都禁不住幡然变色。聂微月给叶琢下泄药,这是聂微月当着众人的面已亲口承认了的。关氏这样说,就已经把手指指到聂微月脸上去了,这不亚于当众给聂家一个响亮的耳光啊!他们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做了这么的事,无非跟大家表明一个态度,让大家有个台阶下——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这事是谁做的,通过汤嬷嬷和聂博易出来认罪,就应该知道聂家的态度了,只要不想跟聂家撕破脸,就会顺水推舟的承认下来,给彼此留个颜面。偏这叶家老太太跟个二百五似的,跳出来就直指靶心,把聂家逼到墙角去,再没有半点退路。以聂家的权势,又岂容这老妇如此放肆?
聂夫人自知丈夫不好出面跟这无知老妇争吵,这事只能由她出面,当即脸色一沉,一拍扶手,喝道:“胡说八道!前日那事,不过是月儿她因为叶姑娘胡乱说话的缘故,气愤不过,给叶姑娘的一点惩罚,是小孩儿家瞎胡闹,这事我已去跟叶姑娘赔了不是,也解释过了。此后她二人再没什么过节,怎么可能是月儿做的?再说,我女儿再顽皮胡闹,也是养在闺阁里念过书被教养过的女孩儿家,怎么可能去给人下药?叶家老太太你别仗着你年老无知,就满嘴的胡沁瞎说。你要再这么胡说八道,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非把你送到官府,治你个诽谤之罪不可,绝不轻饶!”
聂仲昆也适时地冷哼一声,威慑地看了叶予期一眼。
叶予期乍一听关氏的话,甚是诧异。他家这老太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识大体的,自觉自己没啥见识,所以在外面从不自作主张,抢在他前面说话。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不过只一瞬的功夫,他便醒悟过来,应该是叶琢交待过关氏些什么,她才会如此大胆和莽撞。
如此一想,他心里便安定下来,知道孙女这是拿定主意要大闹一场了。因此对聂仲昆那一眼视而不见,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由关氏与聂夫人对峙。
这些问题在那边屋时关氏便与聂夫人唇枪舌战过,此时关氏便显得格外地大度。聂夫人刚说完,她就扬扬眉,叹了一口气挥着手道:“算了,你是聂夫人,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一贫家老妇,可不敢得罪聂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一说,又让叶予期一脸愕然。要说脾气刚硬,关氏跟郑曼文也有得一拼。她脾气要上来了,管你天王老子,必得要呛得你哑口无言才算完事。可怎么摆出跟聂家撕破脸的架式来,却说了这么一句就偃旗息鼓、低头服软了?
可关氏这句“服软”的话,却把聂仲昆和聂夫人气了个倒仰。
什么叫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叫做“贫家老妇不敢得罪聂家”?这不是明摆着说聂家仗着权势,企图指鹿为马、黑白颠倒吗?偏她这话还是接着聂夫人的话说的,字面上还真就服软了,叫人没办法站起来再跟她吵。
不过聂仲昆作为聂家家主,自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既然关氏不再坚持说是聂微月下的药,他就当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转过头对杜浩然道:“浩然,你怎么看?”叶家人的态度不重要,杜浩然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杜浩然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聂仲昆和聂夫人面前,拱手道:“聂伯父,聂伯母,浩然到这儿一年来,多亏你们的照顾,在这里浩然多谢伯父、伯母的照顾。”说完深深作了个揖。
聂仲昆一听这话,便大感不妙,站起来一把扶住杜浩然,略带责怪地道:“浩然,你这是干什么?你既叫我一声伯父,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再这样,伯父可要生气了。”
杜浩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虽说是叫聂老爷一声伯父,但这实属是厚颜高攀。在府上叨扰这许久,浩然也该是说一声告辞的时候了。”
聂仲昆和聂夫人顿时变了脸色。聂仲昆沉声道:“浩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伯父不必多心,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毕竟姓杜,总不能呆在聂家一辈子。搬出去买房开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迟早都是搬的,倒不如现在就搬的好。”
聂仲昆的目光直定定地看着杜浩然,企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无奈杜浩然面无表情,眼睛更是坦然地与他对视,不躲不避,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聂仲昆只得再琢磨了一下杜浩然的话,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买房开府?浩然,你是不是想要成亲?”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扫了郑氏和叶予期一眼,又转过头去问“可是想娶叶姑娘?”
VIP章节 第一百七十章 亲总是要成的
聂仲昆自以为想明白这点,心里一松。
虽然聂微月走之前以话语相挟,她的固执也让聂仲昆头疼。但此时大皇子在朝中处于劣势,二皇子得了机会,就会把触角伸到南边的玉矿资源来,顾尘的到来就一个信号。在这种时候,聂家是绝不能失去杜浩然的。杜浩然虽然一年来都没赌出一条矿脉,但他在赌石中的表现让人震惊:几乎是百分百的赌中率,而且他说原石里是什么玉料就基本上是什么玉料。这样的赌石水平,聂家经历几代培养出来的赌石师都不及他十分之一。像这样水平的人,赌矿的赢面也比别人大。再说,赌矿不比赌石,一条矿脉赌个两三年,都是极正常的事,毕竟那是要跋山涉水到山里寻找的,玉矿又埋在眼看不见手摸不到的地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如果杜浩然真想要娶叶琢,为了聂家的未来着想,聂仲昆只能不顾女儿,大力赞成。只要把叶琢正式收为徒弟,再给她家一些好处,杜浩然娶了她,就等于被拴在了聂家的船上,想跑也跑不了了。这对于聂家来说,是好事啊!
因此问完这句话,他就殷切地盯着杜浩然,希望他能答应。
杜浩然先是抬起头来,看了叶家的人一眼,然后转过眼去,颇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亲总是要成的……”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屋里人都觉得自己明白了杜浩然的心思。
隔壁偷看厅里情形的秋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过头来看着叶琢,眼里全是无尽的欢喜与笑意。她是喜欢杜浩然这样的公子的,家世不显,为人磊落热心,还极有本事,是自家姑娘再好不过的良配。没想到自家姑娘进一趟聂府,虽然吃尽了苦头,却意外地获得了这样一桩完美的良缘,这让秋月不由得感激起聂府的人来,尤其是媒人聂微月。
叶琢看到秋月这样一幅表情,哑然失笑,叹息着摇摇头。真希望祖父和秋月等人听到杜浩然下一句话时,不要太失望哦。
而那边的聂仲昆已“哈哈”大笑起来,抚着颌下短须道:“好,好,浩然要成亲,这是好事啊!”说着就转过身来,对关氏拱拱手道“叶老太太,还请你把令孙女请过来,让她给老夫行拜师礼。等她跟浩然成亲时,我要送她一处宅子作陪嫁。”
叶琢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这抹冷笑,有嘲讽,更有期许。
在她跟杜浩然发生那样的事,又准备商议处理结果时,她就不信对杜浩然志在必得的聂微月,就这么放心地回自己院子去。要不就留有眼线在这里,要不她就躲在某处偷听。一旦发现杜浩然的亲事被订出去,她定会忍不住跳出来,大闹一场的。
而杜浩然之所以说话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也是为了引她出来吧?
叶琢这边还没有想停当,那边就听到一声娇喝:“爹,我刚才说过,如果你让杜哥哥娶那贱人,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就是一声闷声。然后屋里响起一片叫声:“月儿!”“姑娘……”桌椅翻动的响成了一片。
秋月急急跑到叶琢身边,悄声禀报:“聂姑娘撞柱子了。不过被她身边的大丫鬟拉住了,只撞翻了她附近的一把椅子,把腿给撞伤了。”
叶琢又是一声冷笑。聂微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她哪里舍得死?不过对于聂仲昆和聂夫人这对疼爱女儿的父母来说,她这举动却也足够了。
果然,便听得聂夫人在那边哭得肚肠寸断,哀哀地道:“月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死了,你让娘怎么活?”说完又抬头,看着杜浩然道“浩然,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我家月儿,可是非你不嫁啊!看在我们对你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