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展出的作品松雨大多在家中已然看过,只是在美术馆专业的灯光和布局下,观感得到了很大提升。
走在展厅内,松雨内心很是为南烈骄傲的——那是同她一起长大的男孩的作品,每一幅都那么出色!她看过他画画时艰难执着地模样,更可以感受到从他的笔尖注入的情感。虽然大多并非写实的风格,却能从那些奇妙的色块和或模糊或清晰的景物和面容中读到少年一路成长的心事:抽象的街道、夸张的圣诞树、变形的药瓶、巨大的冰激凌、雪中的朦胧红绿灯……那些深藏于画中的喜怒哀乐,在观画的人眼中可能会引起各自迥异的解读,但或许只有她的解读才更接近南烈创作的。
在那幅名为《那年夏》的画作前,松雨停留了最久。画面中的女孩侧脸虽然经过朦胧的处理,但依然看得出有她三分少女时期的影子,她的手上握着一支大得夸张的冰激凌蛋筒,女孩甜甜地笑着,微微仰头看向蛋筒顶部的白色奶油。
“好大的冰激凌,感觉永远也吃不完呢!”她不觉笑了。
“可惜现在这款配方改了,你也不爱吃了。”南烈惋惜地说,目光锁定在她的脸庞上,痴恋全刻在眼里,“要是真的能让你永远尝到喜欢的味道就好了,可是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在画里留住一些关于的味道的记忆,这是唯一的一幅非卖品,我想把它留给你……当然,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了、或者等钱用,也可以试着把它出手……不过我也不敢保证若干年后还有没有人稀罕收藏我的画,也许很快我就会被所有人遗忘,更不要说一幅画……”
“我不想听这个……”她知道他在给自己提前留纪念遗物,心里莫名烦闷,“你要是总这么说话,趁早把你的画全卖掉!不用你留给我!”
他竟当了真:“也好,我想你将来也是要用钱创业的,如果我能趁行情好的时候多卖一些画,我也能多帮到你一些。”
“你到底在说什么?”松雨愣住。
“还是留钱给你好,钱只要花掉,就了无痕迹,什么纪念物……不留最好……”他淡淡笑着,表情豁达。
他竟然替自己设想到如此地步,“绝情”到想抹掉自己存在的印记,松雨一时哽咽。
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花在“引他上钩”上的心思是否多余。他本就是愿意掏心挖肺把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给她的大傻瓜啊!
“阿烈我……”她很想说什么,但事到如今却又无法张嘴了。他整个人在轮椅里,从面孔到身形都清减了一圈,只有一双眼睛还清亮无比。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她咽下了脑中纷乱复杂、本就还没有组织好的话语。
罢了,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可以把是不是愿意无条件把所有财产都作为遗赠送给自己这种话问出口?还是能向他坦白这些年来都是处心积虑的虚情假意?让他活在被自己心之所系之人深爱的错觉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只要他松口,她还是乐意立即与他领证。
嗯,她想,不管怎么说,还是成为他的合法妻子最保险,别的承诺,都有变数。
再者,她觉得自己受南家照拂多年,陪伴南烈走过最后的时光,是她仅存的一点良心。
如果什么都不付出,她似乎也于心难安。
“松雨。”
她本已出神,神志却突然被一道耳熟的男声拉了回来。
声音来自头顶斜上方,不是南烈。她下意识抬头,竟是齐嘉。
她没料到在美术馆也会遇到熟人,尤其还是齐嘉。
“齐老师,你也来看画展吗?”她尽量保持镇定,轻声问道。
“是,但也是顺便的。你也知道,我们下一个ip会和云吟美术馆联名合作,我想来找找灵感。而且原本的专业其实是油画,刚好这两天有个新锐画家的展览,就进来看看。”齐嘉的眼光落到她的身后,“这位是?”
松雨心一横:“我男朋友。”
南烈脸上的表情略显惊讶,但也向前驱了一步轮椅,颔首道:“你好。”
齐嘉的表情看得出克制的痕迹,但总体上仍然很冷静,微微一笑道:“你好。”
松雨此时已经发现,南烈的视线落在了齐嘉的外套下摆,虽然很快就移开了,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上已经认出了这件外套——好巧不巧,就是当时她披回家的那一件。
南烈柔声道:“我逛差不多了,先去车上等你,你们如果要交流设计灵感的话,可以再多逛一会。”
松雨知道他的内心不会像伪装的这般平静,越是忍着不说不问,心里只会更加翻江倒海。
“今天是休息日,有什么公事不可以等到周一再说呢?”她追了一步他的轮椅,“阿烈,我们一起回家。”
“好。”他的笑容有些微涩意,又特意掉转轮椅方向对着仍然站在画前若有所思的齐嘉道了声别,“齐先生,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松雨。再见。”
他的口吻不愠不火,也不似单纯客套,反倒颇有几分真诚在里面。
“你介不介意?”
上车后,南烈轻轻问道。
“什么?”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早就跟他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他叹了口气:“那他一定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男朋友,是我这样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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