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儿哪来的,总不能是家里遭贼吧?啊,这可了不得。”
“二姐这话可错了,咱堡里的美娇娘貌比嫦娥,有的是人送钱上门。哪用得着偷。”
“用这样不干不净的钱点的长明灯,”此人啧啧厌弃,“也不知小孩儿能不能长命哦。”
“我道不知廉耻,却原来也是知羞的。用秦家的钱做善事,莫怪遮遮掩掩不敢见人。”
顾家琪垂头,额紧贴桌面,努力吃东西。
三月在后头听得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喝道:“那些银两是我家小姐典当了所有衣饰才换来的,哪里不干净,哪里要偷你家的臭钱。”
众女大惊,面容古怪得紧。
顾家琪猛然抬头,拼命摆手,想告诉丫环会错意了,人家是在借她的事骂七夫人,但因为自己好心办坏事,才连累自己的恩人,顿时,满脸羞愧,挡在丫环前,低头赔罪道:“小、小女子不知个中规矩,坏了礼数,与旁人无干系,自请罚酒三杯,望秦爷、七夫人海涵。”
她急急地拿起酒盏,喝得急,呛得直咳嗽。
秦东莱摆手,道:“秦家没这些个规矩,人礼送得甚合我意,何罪之有,这酒烈,你可喝不起,秦嶂,去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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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主事发话,女眷们静了静,其他桌隔得远,不知其中矛盾,尤自喝酒吃菜热闹非凡。
顾家琪给烈酒烧伤喉咙,难受地不停咳嗽。三月忙递清水,小声埋怨,她是不该开口,可与小姐何干,小姐又没错,哪里需要赔酒道歉。顾家琪苦笑,解释不得。
本桌的刻薄女客可找到由头,讥诮骂道:“哟,你家小姐金贵,何苦赖在秦家,自讨霉趣?”
马上有人接话:“都说了用心险恶。”
“瞧瞧,一出手就十八万,阔气得很呢。”
“舍得小钱,才套得到大钱。忘恩负义之人,怎会做赔本生意。”
“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对妖蛾子招摇撞骗。”
“我们骗你们什么,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要你们这般当众毒骂?”三月气得哭出来,边哭边叫道,“七夫人是救我家小姐一命,可我家小姐也还了。要不是我家小姐,三少爷能活下来么,七夫人的身体能这么快就好吗?当初说得好好的,拿雪貂雪莲换救我家小姐,你们根本说话不算数,只记得自己施恩,我家小姐的恩情呢?你们怎么不说,你们怎么不说?到底谁忘恩负义,到底谁无耻不要脸?”
顾家琪急得团团转,想捂丫环的嘴巴子又被气暴的三月躲开,她只好小声地劝阻:“三月,三月,别说了。”
“让她说!”秦老夫人大喝道。
顾家琪忙行礼求情,道:“我没教好丫环,老夫人宽恕则个。”
三月用力地抹脸拧了把鼻水,硬气地说道:“三月说完了。三月是不晓得什么体统规矩,让你们不痛快,可这不怪我家小姐,是三月的错,老夫人您罚我就是。”
“忠心护主的,老身不会分不清是非。”秦老夫人道,顾家琪按下三月,让她谢过秦老夫人宽勉之德。
秦老夫人拦手阻止她们行礼,道:“你们既是我秦家的恩人,有些话当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老夫人折煞小女,若无秦爷与七夫人救命施药,焉能有小女命在。”顾家琪低眉垂目,礼仪恭顺,“丫环那些个话,一时气话尔,还请诸位宽怀一二。不要放在心上。”
“是就是,非就是非,怎能这般不利索,”秦老夫人直脾气,转脸冲七夫人斥骂道,“你看看自己做的这事,谁的恩谁的情,你可分得清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秦家堡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媳妇行事不当,请老祖宗责罚。”七夫人要跪下对老夫人行礼,秦东莱拦下,道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
秦家的叔公叔婆等长辈们不乐意了,是七夫人做人太凉薄无道义,要她当众给那姑娘赔个不是有何不可;这些日子委屈那姑娘受多少白眼听多少难听话,七夫人赔礼理所应当;秦家堡可不兴仗势欺人,恩怨不分。
“不不不,请不要责怪七夫人。夫人救我性命,当涌泉相报。小女只恐所作所为不足以偿还恩情,怎能受礼。昨日种种,小女都已忘了。”顾家琪忧心忡忡,不停地为恩人开解。
长辈们冲着七夫人那里摇头叹气,老夫人对顾家琪招手,道:“好闺女,是我秦家对不起你。”
顾家琪惊慌失措,直道愧不敢当。
老夫人哼声喝止,道:“瞧你言谈举止也是大家出身,这些个虚话就不必再说。老身问你,我儿日前说要收你入房,可是你自愿应允?你且放胆说,老身给你做主。”
顾家琪泪如泉涌,跪下道:“小女亲人皆亡,不想百年后作孤魂野鬼,小女厚颜,还望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双手扶起她,起身走到秦东莱处,笑对众人道:“诸位,老身有桩喜事要说。我儿东莱,与今日此时此刻,定此女为第十二房妾室。这杯水酒,权作喜酒,请诸位干了。”
六十回 凌波不过横塘路 小鬼凶猛(上)
却说宴席散去,秦东莱安置好客人,匆匆走向临东园,他心头老大不痛快,得找人说一说!
室内未点烛火,小姑娘斜倚花香阑干,任由冷月清辉照额,瞧着西北边儿的画檐掉眼泪,清清柔柔的样子,好不惹人心怜。饶是秦东莱知她根底见惯风月,也不禁暗赞一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