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事情难道只是巧合?
纪德再一次诚实地回答,他不会欺骗她:“没有人指派我们,我们是一群流亡者,也是《流亡者组曲》的读者,我们愿意死于您之手。”
【我愿意死于您之手。】
几天内她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手指点着桌子,她脸上的烦躁显露出来。
“想死别来找我,珐国那边已经问我讨人了,你回去,我保证你当场死亡。”
纪德沉默,他摇头,平静而笃定地说道:“我是一个士兵,死于战场死于敌人之手,才是我们的宿命。”
“……横滨是战场?还是我是你的敌人?”
“您不是我们的敌人。”纪德在问话下慌乱,“我们…想来向您寻求一个答案。”
但纪德看着对面之人深蓝色的眼睛,和她足够冷淡的脸,突然哑声,属于他们的问题…是什么呢?他们是一群浸没着罪人鲜血的、拥有原罪的幽灵。
流亡者已经无法再自我拯救了……
时梦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眼前的人是个偏执的神经病,若是以往她听到这话,估计随手捞一把往心理医生那一送或者火大地想骂人。
但这两天她很累,昨天晚上在梦乡里呆了很久,离开梦境后也在床上发呆,没怎么休息好。
所以果然还是这个世界上的神经病真的太多了吧。
就像眼前的这一个逃亡士兵,想要灵魂获得自由,想要不再痛苦,于是追求着救赎?
谁能救赎你们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挣扎着自救……
时梦知晓纪德需要什么样的话,她可以把这支强大的军队收为己用,这是个极佳的机会……可她很少有那么充满恶意的时刻,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像是天平的一端突然摇摆起来,于是微微歪斜了一下。
……为什么深陷泥底之人不能老老实实地陷于淤泥呢?
少女的声音很轻:“纪德,这是你的理解,还是mimic所有人的理解。”
纪德一愣:“是我们所有人的理解。”
“是吗?”她瞳孔的颜色极深,似乎也一直是很深沉的蓝。
“你确定你手下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这个想法吗?”
“你确定他们每一个人,不想回到故乡回到亲人身边,而是追寻救赎和死亡吗?”
“你觉得他们在成为流亡者之后,没有那么一刻,深深地恨着——”
她对面的男子如她所预料地惶恐起来,一位——被信赖着的长官,一个半疯半醒的士兵,于清醒的时刻被点明,就不得不去思考以前刻意忽略的事情。
纪德知道吗?其实无所谓,因为他现在知道了。
……但很没意思。
仿若夜幕下的眼睛微阖了一下,像是太沉重所以耷拉了下来,时梦不准备跟神经病说话了,那会把自己也变成神经病。
而起身前,她看到纪德搭在桌上的手,满是伤痕的手,顺着手腕往里的陈年疤痕,是炮火炸开的裂片……突然说不出的疲惫。
“纪德,你知道吗?”
“拯救‘军官’的是他自己,放弃你人生的是你自己,能够拯救你的,还是你自己。”
他怔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