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沈沂车上,去看老太太的途中,声音很轻地说了句:“小时候她是最疼我的,是吧?”
沈沂点头:“是。”
“我去见她最后一面,但是不原谅她,可以吧?”赵南星问。
沈沂点头:“可以。”
赵南星头搭在车窗上,声音很低很低,“还是有一点点的难过。”
但是,只有一点点。
去医院的路上,沈沂开得又稳又快。
赵南星早已过了最初的慌乱,变得冷静又淡漠。
等她们抵达病房之时,周淑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她从小就没母亲,后来嫁给了赵德昌,老太太从来没因为她娘家条件不好苛责过,反倒一直叮嘱赵德昌对她好些,有什么稀罕吃的和玩的,都先紧着她来。
周淑当时是真的把她当亲妈来对待的,大家都说整个沙棠村没见过这么和谐的婆媳关系。
别看老太太平日彪悍,对上温柔的周淑时,连说话声音都会小几分。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赵德昌出轨,老太太早就知道,但因为周淑一直没生儿子,也不打算再生,便瞒着周淑。
这个家的支离破碎,老太太虽不是始作俑者,但她也是帮凶。
所以漫长的年月里,赵南星跟她从未和解,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她毕竟是老太太从小看大的。
病房里散发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似是要掩盖掉某些难闻的味道一样。
老太太头发花白躺在病床上,皮肤皱巴巴的,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有出气没进气。
赵南星见过不少人死亡,对于急诊科来说,病人去世简直是家常便饭。
有时她们刚把病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拉到急救室里做三分钟除颤,病人的心电图就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而后白布一盖,送往太平间。
所以赵南星对病人在死亡前的状态再了解不过。
老太太的模样就是大限将至。
周淑见她来了以后起身擦掉眼泪,“去她床边坐坐吧,不用做什么事。”
不用守在床头尽孝,也不用陪她聊天,就只需要让她看一眼。
毕竟老太太念叨了一晚上。
“通知赵德昌了吗?”赵南星问。
“他喝多了,在街上耍酒疯呢。”周淑提到他,满眼的厌恶,“我还给赵祈霖打了电话,说是一会过来。你小姑正在飞机上呢,跟你姑父明天早上六点半到。”
“哦。”赵南星把包放在一边,坐在老太太床边,一言不发。
周淑嫌病房里太压抑,离开了病房。
沈沂走到赵南星身后,低声问:“需要我陪你么?”
“不用。”赵南星脊背挺得笔直,“你先出去吧。”
“好。”沈沂应了声后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直微阖的眼睛忽地睁开,眼珠子浑浊得很,看着沈沂却笑了下:“小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