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这四下何意?”叶嬷嬷声音柔中见厉。
“知,一罚我诡辩,二叫我为戒,三责我恃才,四望我能改。”瑜哥儿一气答了,叶嬷嬷这才点了头:“你知道就最好,本来责你不该当着七姑娘,应给你留些面子的,但近些日子,我瞧你得意不少,竟已经颇得傲气,原本我是想等你自悟的,可到底你是我的干孙子,我总不能等你跌个大跟头才提醒你,故而当着七姑娘好好责罚你,也要你知道面子这个东西,得自己成全自己!”
“祖婆说的是。”瑜哥儿十分恭敬的跪着。
“你说,何为‘傲’?”
瑜哥儿抿了下唇,朗言而答:“先生有教,走字形,‘敖’为抬,升,‘傲’便是人抬升,若论其意应是:自高,自大且不屈而藐。”
“那我且问你,你比之那些小学中出入的权贵子弟,高在何处?大在何处?”
瑜哥儿抬了头:“论家世不能比,但论学识,孙儿绝不比他们差!”
叶嬷嬷瞧了他一眼:“此为不屈,乃指傲骨,你却是自大而狂,空有的狂妄傲气罢了!”
瑜哥儿闻言一时呆住,叶嬷嬷却自行言语起来:“傲骨者,铮铮,引人尊崇而历千万年不忘;傲气者,斯斯,令人厌恶而经众口铄金;你愿做哪个?”
瑜哥儿低了头:“自是前者。”
“那你当如何?”
“收心,压性,再不得恃才放旷。”
叶嬷嬷点了头:“回去吧!”
瑜哥儿立刻告退了出去,待他走后,叶嬷嬷看向了林熙,林熙自觉的抬了左手。
“今日不打你。”
叶嬷嬷的话语让林熙诧异,叶嬷嬷冲她一笑:“若你刚才帮他言语,我必打你,只因你同他一般,误我教导,看似是帮,实为害;但我也要提点你一句,日后在外若有人从旁助力,不管有无用,你都需得谢着,一来为人家好心,二来为你自己留德。”
林熙低头:“嬷嬷教诲,熙儿谨记。”
叶嬷嬷一低头看了看那棋盘,柔声说到:“你已经复盘近四个月了,可知我意?”
“嬷嬷刚才有提到,是心力,眼力。”
“对了一半。”叶嬷嬷说着把戒尺点在了棋盘上:“手谈我并未教你,只要你留神细看,而后复盘,是希望你能够通过自己的观察留意,摸索出其中的道理,要知道世间行当大了分说七十二行,小了细说则三百六十行,一个全字何其难,谁又能成了真正的全人?所以我要你留心不熟的,是要你在日后,遇上那不熟的行当,也能有所察觉,心里有个谱,而不是被人家几句话蒙哄着,就被占了便宜去还倒谢着。”
“哦。”
“这是一,二则,手谈里步步算计,来往对照变数极大,我要你从观者入,是要你能看清外局,毕竟当局者迷,多多把自己当作局外人,便会成竹在胸,心有了沟壑,又怎会被一叶障目呢?”
“原来嬷嬷有这深意,怪不得要我复盘,其实不过是叫我把双方的心思过一遍,以明白失利者何失,得利者何得。”
叶嬷嬷点点头:“是的。除此之外,我还有第三和第四的意思,三是磨你的性子,望你有些耐性,切莫急躁乱心,四则是强记:博闻强记者,总会好处多多的,有时没什么时间细细查看,有时有些东西也不过惊鸿一瞥,若你能集心与专一时,强记种种,倒也可在日后花心思慢慢推敲,总能得了好处去,免于机会失之交臂,可知了?”
林熙当即心中激动起来,连忙对着叶嬷嬷叩谢:“嬷嬷教我可谓费尽心力,熙儿定当用心,不负嬷嬷所望。”
叶嬷嬷笑了:“那就最好,你且再试试吧!”说着一把提了棋盘,要林熙再来过,林熙便应声答应开始布局,而此时秦照家的却急急的跑了来:“叶嬷嬷,老太太那边来了人,请您过去。”
叶嬷嬷挑眉:“这个时候吗?”
此时已是戌时,再有小半个时辰便是入睡的时候了,这会儿请她过去,足见此事不小。
“是,二人抬的轿子都过来了。”
叶嬷嬷闻言只得起身:“七姑娘你自布后歇着吧。”
“是,嬷嬷。”
当下叶嬷嬷随着秦照家的立刻离开了小厅,出了院门,当院门闭上后,林熙却没心思布局了,而是不安的抱了双膝:这个时候请嬷嬷过去,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
叶嬷嬷乘着二人抬的软轿急急地赶到了福寿居,还没下轿呢,常妈妈就凑了上来,连忙扶着她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