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梅园刹那间被一道低沉琴声打破,枝头积雪刹那间化作气雾消散在空中。
宋钰根本来不及折身,腰间短刀骤然出鞘裂空直斩。
刀意撕裂地面泛起积雪下冻泥,在面前斩出黑黝黝的一道裂缝,缝隙如利剑直奔席地而坐的沈凝霜。
这一刀虽未蓄意,但也非同小可,沈凝霜更惊讶的是这男子应变的速度,几乎是自己手指还未离开琴弦之际,刀势已然到面前三尺,所以她不得不改变注意将散出去的琴音用来抵御这一刀。
刀意与琴音激荡,将枝头积雪震散,随后第二声琴音又响,却如寻常琴声般迅速消失。
宋钰看着刚好延伸至沈凝霜脚畔便戛然而止的裂缝,才知晓这一管琴弦不是针对自己,轻轻道一声:“失礼!”
隔着好几进院子的正堂中,君岳端坐木椅上。
血浮屠如大山般站在他身后,横眉怒眼地瞪着主座上一名年近五十的长衫文士:“文老儿,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主上不过是对你心存几分敬意才和你说一声,这可不是和你商量,把府上所有人都叫出来,我们挨个的搜,找不到我们想要的人,自然会向你赔罪。”
“先礼后兵,这也是你的意思?”文眉山对血浮屠的咆哮置若罔闻,眼角带笑地望向君岳:“如果我不答应,你是带着一干流氓强行闯进来搜查还是将我前前后后二十五进文心大宅付之一炬?”
君岳笔直地坐在凳子上:“如果在下有心用强的话,恐怕这会文心大宅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先生给过我八字箴评,不知可还记得?”
文眉山冷冷一哼:“文某说过的话如何会忘记?十六年前说你‘难堪教化、薄情寡信’,今日同样是如此。”
“先生风骨依旧,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改变。”君岳刚说完,身后血浮屠已经朝前跨出一步,抓起旁边一根烛台朝文眉山脑门砸去:“反正都被你说了这么多年不堪教化,今日倒要让这个评价名副其实才好。”
君岳眼神微微有些变化,虽然知道血浮屠不至于害了文眉山性命,但这家伙手下向来极重,折胳膊少腿已经算轻伤了,否则青隼座前四浮屠如何会他独得“血”的称号,来到这里他们二人算有屈尊讨好之意,可文眉山就像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说话丝毫不假颜色,这才导致血浮屠按捺不住,当场发作。
就在君岳都来不及阻拦的瞬间,一道极致空灵的琴声悠悠响彻。
原本怒不可遏的血浮屠骤然愣在原地,半晌才讪讪方向手中烛台,和君岳对视了一眼,暗中叫着邪门,粗大的手掌在文眉山肩膀上拍了两下:“靠女人算什么本事!”
“眉山一截书生,本就是没本事的人!”
这话一出连君岳都感到意外,这话近乎于泼皮无赖的手段,偏偏是从一本正经的文眉山口中说出来。
君岳也很利索,甚至连客套话也省了,直接转身离开,两边厢房还有朗朗书声传来。
“邪门了。”血浮屠对于先前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只是一个声音竟然能打消我心中杀机,那所谓琴心真就如此厉害?”
也许是为了追求意境,这道院子里铺着弯弯曲曲的石径,这又算得读书人的另一种通病,嘴里叫着‘宁可直中取,莫可曲中求’,但这些读书人所做的事比通海河九弯十八拐还要折腾。君岳对这些专门扫走积雪供人落脚的石径视而不见,笔直朝着大门走去。“不管如何,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在你动手的前一瞬,有真元在后院转瞬即逝,回头你去找闻祝,以他的聪慧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你是说夜叉就在这里!”血浮屠大惊,刚要转身,却被君岳一袖拂在胳膊上。
“文心大宅中不能生杀心!”
厢房的一扇窗户被推开,文静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朝院子中央看来,随后仿佛见着什么恐怖的事,就那样傻愣愣地呆着,斜里一本卷着的书伸过来,在她脑门上不重不轻拍了一下。
沈凝霜抚琴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点就连文眉山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当他看见这个明显是从梅园出来的下人的时候大敢惊奇,倒不是担心这个下人和沈凝霜之间有私情。
那男子是从对面回廊朝外走,察觉到文眉山注视的目光,稍微抬头隔着数丈庭院和皑皑积雪冲他友善的点头,然后悠然而去。
“那人不是府上下人吧!”文眉山见着沈凝霜的时候就问出自己疑惑,这几天对于他来说同样有些疲惫,所以和自己夫人说话就懒得迂回转折,而且和沈凝霜之间也确实没有绕弯子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