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孩子们见阿耶动起了手脚,一时间也都有些惊怕,不敢再作嬉闹,而那李小四却仍是嬉皮笑脸模样,两手捂着屁股嘿嘿笑道:“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阿耶没吃晚餐,腿脚根本没力!”
但终究嘴上的要强没能安慰住自尊受创的内心,这嘿嘿笑声不多久便转为了呜咽,泪眼望着他老子哭诉道:“凭什么只打我……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全都比我闹腾……我、呜,祖母、太祖母,阿耶他要打我、屁股好疼啊!”
李潼刚待抬起胳膊撸袖子,便见这小子一转身便一路哭嚎着往殿中跑去告状了,这才笑骂一声,视线转向其他子女,见到他们一个个立正站直的样子,摆手道:“换衫用餐!”
一干小家伙儿们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应声,然后便飞快的转身散去。
几娘子见儿女们作鸟兽状散,一时间也都不免莞尔,正是幼少顽皮的年纪,闹腾起来简直神憎鬼厌,正需有人震慑得住、立起规矩,才好细加管束。
往常她们对儿女虽然并不多作骄纵,但家中的长辈却喜爱这一份精力旺盛的活泼闹腾,每每长辈在场,这些已经懂得察颜观色、讨巧取宠的孩子们便不怎么受管教了。哪怕回去后少不了一通教训,起码当下的放纵快乐是享受到了。
李潼倒也不是要特意营造一个严父形象,他在儿女们面前的威严除了娘子们日常灌输之外,还来自于同孩子们的生疏。虽然共居一处宫苑,可他一旦忙碌起来便旬日难见儿女一面,自然就不如日常相伴那么亲密随便。
人生各个阶段,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缺失遗憾,这一点哪怕他贵为帝王也不能免俗。人在中年,要为亲长、为妻儿努力营造一个丰富的物质基础、安定的生活环境,情感上就会难免有所缺失。
所以像这种一家老少齐聚一堂的温馨时光,他也是分外的珍惜,同诸娘子登殿向长辈们问安之后,便拉着两兄长谈论起坊间热事。
今日适逢佳节,天公也在助兴,上午时天空还有几分积云似要下雨,午后却是放晴起来。夕阳落山、天色擦黑之后,一轮明月业已悬在东方的天空、缓缓升向中空。
每在东都时,太皇太后便兴致极高,又见少辈们人丁兴旺、齐聚一堂,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招手将一众孩童全唤到自己身边围坐起来,却将圣人兄弟驱赶到了一边:“你们且去别处聚话,有这些小辈们陪伴,我自有无限欢乐。”
有了长辈的撑腰,小儿们自是有恃无恐。往往这种场合里,大科学家李仙童一定会是人群中的焦点,因为他的新奇想法最多,也常会有新事物拿出显摆。
见自家老子被赶在了一侧,本还正襟危坐于席的李仙童就变得活泼起来,不顾他娘眼神的制止,直从皇太后席案下撤出一个箱子,箱子还未打开已经大笑道:“今夜就让你们见识一番我的水攻利器!”
说话间,他便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竹管,竹管后有手柄,插在铜盆里便抽水呲射。
坐在近处的皇太后被溅射得一身水珠,却是不无得意的指着这小子对身边几娘子笑语道:“本也不是什么精巧玩具,偏偏仙童作弄出来,人才会知还能这样玩耍!”
听到皇太后这样的宠溺语气,众娘子们也只能赔笑点头,看着刚刚换了干爽衣袍的孩子复又被水花溅湿,只能吩咐宫人架起围屏遮挡通殿的夜风。
孩子们争抢玩具乱糟糟的全无秩序,一边李承德扯着破锣嗓子拍手叫嚷着维持场面:“这物事可是昭文馆能人磨造出来,也只我家亲近才能手把试玩。外间坊里一份便要作价十缗,不是什么闲杂事物,觉得新奇好玩,改日我去坊里给家人带货!”
“阿兄你是说的什么怪话!但使少弟小妹们玩耍尽兴,能将买卖做到家中?他们又懂得什么工造物耗,且去取来,人人有份!无非咱们兄弟短用几分,哪能损了家人们乐趣……”
李道奴抬手拍了李承德一把,一脸义正辞严的说道,一边喊叫着一边偷瞄殿中长辈,见到母亲正皱着眉头抬手指他,脑袋一缩躲在了太皇太后的身后连连干笑:“东都风物繁华迷眼,钱囊羞涩使人难堪。不是诈用弟、妹私己,只是想请长辈领会无钱难行的困蹇……”
“我家孩儿哪能受此俗情困扰!转日你兄弟常来曾祖母处,父母也无从过问此端!”
太皇太后眯眼一笑,反手便将李道奴遮在了身后。
李潼兄弟们自然也并未走远,侧耳听到家人、市价的呼喊,心中顿时觉得大不是滋味,这实在不是他想象中家人团聚、共庆佳节的画面。
略作沉吟后他在殿左环视一遭,角落里抽出一根步球杖着令乐高稍后带回寝宫。而李光顺也闷头走过来拿起一根拎在手里掂了一掂,旋即便沉声道:“明日学馆还是请个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