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领着流朱早起去翻月湖采集荷花上新鲜的晨露以备烹茶所用。xwdsc莲叶田田遮天,荷花高耸其上,水粼粼如金。泛舟其间,如在碧叶红花间寻找幽深之路,偶尔折了莲蓬剥新鲜莲子吃,亦是我每日的乐事。
小舟折折荡过,忽然想起端妃就住在翻月湖边的雨花阁,心念一动,便道:“随我去看望端妃娘娘吧。”
未近殿阁,远远闻得一阵琵琶淙淙之声,流畅婉转。我一见之下拊掌而笑,朝端妃道:“从不知娘娘有这样的琵琶技艺,娘娘的本事藏得真好。”
她见我进来只是微笑点头,一曲终了,颇有神往之态,道:“当年纯元皇后亲手传授我琵琶,只可惜我天资不够聪颖,学到的不过十中三四而已,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心下对纯元皇后的仰慕和畏惧更添了一层,端妃琵琶之技炉火纯青,尚不及纯元皇后十之三四,那纯元皇后的琵琶该是弹得如何出神入化、宛如天籁。
我只笑:“娘娘身有此技,难怪能得皇上欢心。”
端妃淡淡一笑,让了我坐下,道:“我无须隐瞒妹妹,皇上来我处只是听琵琶而已,以我孱弱之身,根本无力服侍皇上过夜。”她的笑隐在两个浅浅梨涡之中,“如今太平行宫中妃嫔众多,个个都颇得恩宠,妹妹怎么还有雅兴来我这里。”
我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一时的恩遇算得什么。姐姐聪敏非常,自然能想到其中的道理。”我回味着茶的余香:“今秋又是三年的秀女大挑,不知还要有多少新人入宫,眼前这些实在是区区不足道。”
她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转,道:“妹妹得以常伴皇上左右知晓政局,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我谦卑道:“我不过一介女流,能知道什么呢,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娘娘不也是淡然处之么?”
端妃不语微笑,望着一方碧清如琉璃的蓝天兀自出神,我只慢慢拣了个菱角来吃,各得其乐。良久,端妃才看我一眼,道:“安嫔的事不过是个起头而已,想必咱们日后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叹息道:“有人起必定有人落,皇上是故意不给安嫔封号,以平后宫高门女子对其得宠之怒。”
端妃惘然叹一声,随即平淡道:“后宫跟政局,本来就没有什么差别。”
我也只是笑笑,恍若未闻。只觉得这个夏天怎么那么长、那么长,蝉鸣之声无休无止,日子像是永远也过不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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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十二章开始,都是我和一些不知名的姐姐打的,所以肯定会有很多错别字,劳烦各位姐姐多纠正,有看见的话就挑出来,我立马改,冰谢谢各位了。
[卷一正文:第八十一章霜冷匝地起]
自端妃的雨花阁出来,我的手中多了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肉质水嫩。端妃的话犹在耳畔,“菱角肉美,但必须先斩其两角、去其硬壳才能尝到果肉,否则反容易被其尖角所伤,得不偿失。”
我微笑,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欲有所得必先避其害。
红日升起,兼之万里无云,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意。我最耐不得热,身上已生了几分津津汗意,便和流朱择了荫凉清静的小径回宜芙馆。
待到了“玉带桐荫”一带,路边梧桐夹道、浓荫匝地,自然蕴生清凉宁静。景色既佳,又不炎热,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边看了景色边走,冷不防抬头,却见华妃带了曹婕妤和乔采女,后头跟着一群宫女内监,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华妃本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一见了我,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自她复位之后,我尽量避免和她的正面相对再起冲突。我因她而失子失宠,她因我而降位失宠,彼此的恨都是铭心刻骨,无计可消。
只是如此狭路相逢,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是避无可避免的相见,而我曾应允玄凌,为了大局,必定相忍为谋。
于是摒一摒缭乱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礼去,“华妃娘娘金安。”她身边的曹婕妤和乔采女亦向我福了一福。
华妃并不急着叫我起来,她的目光审视而疑虑。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我念及当日在宓秀宫长跪一事,心下一紧不由砰然而恨,咬着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憎恨的神情,屈膝保持着平和恬淡的神情。
良久,她道:“起来吧。”
她凝神望着我,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憎恨、忌惮、厌恶、鄙夷、挑衅,一瞬间五味杂陈,华妃似笑非笑道:“本宫有今日复位之时,你可曾想到么?”
我维持着谦和的神色避于路旁,仪容恭顺,声调平稳:“娘娘后福无穷,岂是嫔妾可以揣测预知的。”我重又向她福一福,道:“还未来得及向娘娘恭贺复位之喜,在此贺过。”
她冷淡道:“免了。本宫不敢当莞贵嫔此礼。”她睨我一眼,难掩语气中厌恶之意,蹙起秀丽的入鬓长眉,道:“你越恭顺,本宫越觉得你可怕。”
我不以为忤,浅浅笑道:“华妃娘娘说笑了,难道娘娘是喜欢嫔妾对娘娘不恭不顺,直言犯上么。”我垂下眼睑,道:“嫔妾并不敢肆意冒犯娘娘。”
她轻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尽数流露在眉梢眼角:“贵嫔客气。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本宫绝不忘了昔日之事。”
她语气凌厉非常,周围一众人等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