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大郎君那边还要六娘子照顾呢,要是阿娘出事了,他要怎么办?”
说到小蛮奴,清漪呼出一口长气,坐在那里不动了,她双眼盯着厚厚地衣上的花纹。半晌都没有出声。
兰芝叫侍女端上来一碗安神汤,给清漪服下,过了好会,安神汤起了作用。头脑昏昏沉沉,困意比之前更要凶猛,清漪再也支撑不住,依倒在隐囊上,睡了过去。
兰芝守在一旁,给她盖好被子,听到她呼吸声变得绵长之后,才轻手轻脚退出来。她才出来,转身就见到慕容定站在那里,慕容定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兰芝唬了一跳,垂下头来不敢看他。
“娘子现在如何?”慕容定一边问,一边自己走到内室门口向里张望。内室门口的屏风已经撤走了,帷帐也没有放下,他看到清漪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着,看样子终于睡熟过去了。他脸色才好看了些。
“娘子已经睡了。”兰芝轻声答道。
慕容定颔首,“好好伺候娘子,不得有半点疏忽。”
兰芝垂首称是,慕容定再看了一眼室内。转身出去了。
洛阳的形势并不好,到了这会大概的形势会有人送过来,可是更细致的,例如伤亡士兵的名字,除非是将领,不然短短时间之内难以整理成册。
慕容定出了大门直接往丞相府那边去了。
洛阳邙山一带,烽烟四起。
一场酣战过后,双方各有胜负,战场之上丢下的尸首遍地都是,战胜的一方正在清理战场。慕容弘身上的明光铠都来不及脱下,直接一头钻进了大帐里头。
他身边跟着好几个将领,“将军,这几次作战不利,敌军风头正盛,不如暂时先避避风头。”
“正是,上回我军才遭受到夜袭,士气不振,若是强行和敌军对阵,恐怕……”
这一回是胜了,但却是险胜。要说伤亡,恐怕是和对方差不多。慕容弘坐在胡床上,听着下头将领们你一言我一句,心烦意燥,恨不得抓起一把沙子给塞到他们口里去。
他的的确确输了几场,但还没到非要后退避其锋芒的地步,这一个两个的却恨不得把自己说的有尘埃那么低,好赶紧避一避。
“还没到必须退军的时候,何况不到最后时刻,谁知道是谁败谁胜?”慕容弘被这些将领说的心浮气躁。此时外头的亲兵送来长安来的书信,慕容弘随意和那些将领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退下,自己拆开那些书信看,看到慕容定信上的内容,眉头蹙紧,过了好会,叫外头的亲兵进来。
军营里战后一片忙乱,各军各营都有一定程度的减员,减员多的还需要打散重组,有些队伍里头的头头死了,还要重新任命,各个地方忙的一塌糊涂。这个时候找人,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亲兵去下头一问,下面也是焦头烂额,听到有没有这人,粗粗看了一眼,报上一句没有。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慕容弘听亲兵说没有,干脆给慕容定说暂时找不到,叫人把书信给长安那边送了过去。
书信前脚才送过去,后脚就有人来说,有人要求见他。
慕容弘满心烦躁,坐在胡床上,“是谁?”
“来人没报姓名,不过听他自己说是甚么司马?”亲兵答道。
司马每个地方都有,除非前头加个大字,不然还真没有多少好稀奇的。
“叫他进来。”慕容弘坐在那里,满脸的不爽,亲兵看到他这样,不由得为营帐外那个小子给捏了一把汗,将军虽然不至于无故责罚人,但这心情不好,一句话说不好,就要吃一顿军棍。
亲兵把外头的站着的小子给叫进来。
慕容弘抬眼一看,瞧见个长得俊美的少年郎,身材修长,衣着整洁,头发更是梳的服服帖帖,和在军营里头常看到的衣衫不整,脸上脏黑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糙汉完全就是两个模样。看到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而且长得很不错的少年,慕容弘眼前一亮。
那少年举止得体,举手抬足间无形中就和旁人分离开来。
“你来见我有甚么事吗?”慕容弘把眼前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情好了些。面色稍缓,坐在那里对他说话也多了几分和气。
“卑职这几日观测天象,预测这两三日会有大风大雪。”少年道。
慕容弘眉头一翘,“大风大雪?”
少年颔首。
“我没听过下面的人回禀过。”慕容弘思索了一下,没想起下面有人告诉他这个。军营中会有人负责观测天气。
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坏天气都在过去使完了,连着半个月都是晴日。别说雪了,连雨都没见到。暖的叫人摸不准头脑。
“观测天象之事,原本七分本事,三分运气,缺一不可。卑职竟然敢来将军这里,自然是有把握。”
慕容弘一听来了点兴致,他斜睨着他。少年一身劲装,却仍然遮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文人气质。这样的人应该是书馆里读书,怎么会到了军营里头来,慕容弘一时还真想不出个缘由。
“大风之时,风向猛烈,如果见火,则会迅速蔓延开来,就算扑救及时,也不一定能抑制火势。”少年站在那里,长身玉立,他说话的时候,从唇齿间吐出的音节清楚而优美,哪怕带着少年人变音时候的嘶哑,却不失为一种享受。
慕容弘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一个大致的计划在心里有了个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