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时间穿梭到了十七年前。
带小院红砖瓦房门口种着一棵大桑树,夏天桑叶肥沃,空气里是植物混着泥土的味道。
那一年他上二年级,学校在山下,往返得要一个钟头,好在小学放学早,他到家时天都还是亮堂堂的。
这种小院,一栋楼都住着几家人,一楼是姑姑姑父,厅堂是共用的,二楼就是他家。
父亲离开得早,自徐周衍记事起就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所有人都和他说他要懂事,要做家里顶梁柱。
母亲患有胃癌,在父亲离世后这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才七岁的徐周衍对顶梁柱这个词理解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他要做母亲的支撑。
这么多年他们家一直靠着父亲的抚恤金和亲戚的帮扶度日,徐周衍懂事早,每天放学回家后都会先去帮姑姑家打菜,捡板栗,但这天他回来,家里却有着往日所没有的安静。
他在厅堂里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叔叔和妹妹。妹妹穿着崭新的公主裙,黑发披在脑后,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银色发箍。叔叔抱着她,她却像个小猴子一样在椅子上爬上爬下。
母亲把他叫过去,要他叫叔叔,他便听话地叫了声叔叔好。
男人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孩子不怕生,以后肯定有出息。”
徐周衍肩背挺得更直了。
大人们要谈大人们的事,便让他带着妹妹到院子里去玩。
大概是到了陌生环境的原因,小姑娘大眼睛扑朔,看什么都很新奇。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好看的妹妹,不时盯着她看,怀疑她是不是电视里的洋娃娃变成了人。
可这洋娃娃却不如电视上的乖巧,活脱脱一个泥猴子。
见有小朋友爬桑树,她也要爬,徐周衍想着那就抱她站一会吧,结果妹妹看起来瘦瘦弱弱,抱起了却全是肉肉,他吭嗤吭嗤好一会也没把她举起来,妹妹倒是生气了,咿咿呀呀要打他,徐周衍自觉理亏,把手伸出去给她打了两下。
接着她又跟着小孩们往后山跑,白净的公主纱裙才一会已经滚得满是泥了,下山的时候到了屋后,小孩们都往沟里跳,她也要跳,可她又胆儿小,不敢跳,招呼徐周衍接住她。
徐周衍还是个小小孩呢,惊慌地张开手臂,还没做好准备她就跳下来了,砰一声巨响,两个小孩倒翻在了沟里,徐周衍头磕在地上,撞得两眼冒金星,小女孩自己还吓一跳,哇哇大哭起来。
徐周衍被她压在身下,听到她哭,手足无措,都顾不上脑袋上的疼,拍着她肩膀哄道:“没事没事,别哭。”
在小伙伴的齐心协力下,两个人终于从沟里爬了出来,还有小孩把家长都叫过来了,叔叔抱起小姑娘,好一顿检查,徐周衍揉了揉磕疼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泪眼婆娑,指着他道:“手手流血了。”
大家都以为她手出血了,好一通紧张的检查,才发现她指着的是徐周衍。
徐周衍自己都没发现,低头看,发现手肘划了一条口,一道道血痕流了下来。
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往后藏了藏,摇头无措地说:“我没事。”
男人却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家里走。
他心里其实惴惴不安,很怕男人责怪他没有看好妹妹,男人却对着女孩脸一板,道:“给哥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