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裳的眼前便飞过一阵黑暗了。她觉得她的心痛着而且分裂了。她所有的血都激烈的暴动了。她的牙齿把嘴唇深深的咬着。
她全身的皮肉都起了痉挛,而且颤抖着,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软软的、死尸似的,倒下了。
叶平赶紧把她撑着,扶到沙发上,一面发呆地看着她。素裳把眼睛慢慢张开了,那盈盈的泪水,浸满着,仿佛这眼睛变成两个小的池子了。她失了意志的哭声说:
“他在什么地方,我要看他去!”
叶平便擦了一擦眼泪说:
“看不见。他们决不让我们知道。”接着他便压制着感情的说:“现在,我们应当想法子营救他。并且,徐大齐就很有这种力量,他不难把他保释出来的。”
素裳便也制住了感情的激动,平心静气地想着挽救他的法子。
她也认为徐大齐所处的地位和名望,只要他说一句话,就可以把洵白从子弹中救回来了。
两个人便在这一种惨祸的悲苦中带着一点希望的光,盼着想着徐大齐回来。
每一秒钟,都成为长久的,充满着痛苦的时辰了。
叶平时时叹息着说:
“假使……都是我害了他,因为他完全为着我才来的!”
素裳也带悔恨的说:
“也许,不为我,他早就走了。”
于是,一直到下午三点三十五分,徐大齐才一步一步的上着楼梯,吸着雪茄,安闲地,毫无忧虑的样子。
素裳便悄悄的擦去了眼泪,跑上去抱住他,拉他坐到沙发上,好柔声的说:
“你知道么?今天早上洵白被捕了,”她用力压制她的心痛,继续说:“恐怕很危险,因为他们把他当做一个『共产』党,其实——无论他是不是,只要你——你可以把他救出来。”
徐大齐皱着眉头,轻轻的吹着烟丝。
叶平便接着说: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并且他这次来北平完全是我的缘故。
我真难过极了。我自己又没有能力。我的朋友中也只有你——大齐——你为我们的友谊给我这个帮助吧,你很有力量把一个临刑的人从死中救活的。”
徐大齐把雪茄烟挟到指头上,问:
“他是不是『共产』党?”
“我不敢十分断定——”叶平想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相信,他并不是实际工作的——他就要到美国去的。”
素裳又恳求的说:
“你现在去看看吧。是司令部和公安局把他捕走的。无论如何,你先把他保出来再说,你保他一点也不困难。你先打一个电话到司令部和公安局去,好么?”
徐大齐便做出非常同情的样子,但是说:
“不行。因为这时候他们都玩去了,未必我跑去和副兵说话?”
最后,叶平含着眼泪走了。素裳又忍着心痛的向徐大齐说:
“你写两封信叫人送去好了,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