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时生已然醉得不清,蒋文平弯了弯唇,再次替他满上一杯,顾时生手忙脚乱想移开杯子,奈何没起半点作用,瞧见他笨拙的动作,蒋文平不由彻底放下了心,话音一转,轻声道:“小陆啊,其实叔叔今天找你来,是还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谈谈。”
顾时生垂眸,有些吐字不清道:“叔叔您先说……”
“那好,叔叔就跟你直说了。”蒋文平叹了声,不无感慨道:“叔叔也是真心拿你当我的小孩看,才会想着要跟你商量这事。”
顾时生点了下头,蒋文平继续道:“我们家这些年的事情,相信你也了解不少,这一两年来,为了缓和你余姨和念念的关系,我平时没少伤脑筋。“
蒋文平顿了下,瞥了顾时生一眼,才接着说:“而你跟念念不比我跟念念的立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叔叔知道你对念念好,念念也很在意你这个哥哥,平时最听的就是你的话了。”
顾时生眸子沉了沉,蒋文平却沉浸其中,不自觉灌了口酒,声音小声了些:“其实叔叔今天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叔叔就是想……想让你多劝劝她……念念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阿姨,如果你余姨她能早点进我们家来,那无论对谁而言都会是件好事,毕竟念念她从小缺少母爱,而你余姨她恰好能弥补这份……”
顾时生平静出声:“你们有在意过她真正的感受吗?”
蒋文平蓦的一愣,顾时生缓缓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浸着股若有似无的凉意,“您说您是为了她好,可您有真正想过她的感受吗?”
蒋文平嘴皮子哆嗦了下,捏紧杯身:“我怎么就没想过她了……”
“你没有,”顾时生冷着声打断:“从你打算娶余阿姨回家的那一刻,你心中的那道天平就彻底斜了。”
“无论念念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错,因为只要余阿姨在家里过得有丁点不舒心,那就肯定是念念的错,是她小心眼,是她容不下人,是她阻碍了你们……”
“你乱说!”蒋文平被人戳穿内心深处见不得人的想法,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着急辩解:“念念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对她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
蒋文平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情绪渐渐趋于缓和,只是说话的语气却不如先前那般亲近,他道:“叔叔知道你跟念念关系好,念念私下里肯定也跟你说过不少抱怨的话,可她到底年纪还小,又正处于叛逆期,想法难免会有些偏激……”
顾时生不理解蒋文平对念念的误会是从何而来,可听着蒋文平这番话,回想起她原来说余桐语挺好的情形,顾时生不由得讽刺一笑。
“念念是缺少母爱不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委曲求全,为了让别人高兴而生生委屈自己,叔叔您在意余阿姨,所以您事事站在余阿姨的角度考虑,同理亦然。”
“您在乎余阿姨的感受,我也在乎她的感受。”顾时生搁下杯子,语气坚定道:“何况这是您跟念念的家务事,即便我有劝她的这个能力,我也不会劝她。”
“你……”蒋文平呐呐,盯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见他起身,蒋文平有些不甘心的补充:“如果念念她真肯答应,我又哪至于把我们父女两的事摊开在外人面前来任你笑话。”
“如果叔叔您真这么在意,那您大可以敞开心扉跟念念聊聊,问问她是否真的在阻挠你们,只要您别被旁人的说法左右。”
这话听在蒋文平的耳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嘲笑,蒋文平听多了身边人的阿谀奉承,几时被一个年纪不大的人这样下面子。他当即就气得摔了杯子,玻璃清脆声响在书房传开。
蒋文平气急攻心,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以后都别再来我家,我跟我女儿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顾时生不急不缓起身,同蒋文平颔首告别,走到门口时,他倏而想起什么,笑了笑道:“如果叔叔真觉得她碍着你和余阿姨一家三口过日子了,那我也不介意养她一辈子。”
话毕,顾时生便扶着墙,踉跄着走了出去,蒋文平后知后觉听出他话里意思,当即气得满脸通红,将桌上杯具通通扫倒。
蒋念念和余桐语第一时间就听到声响了,两人立马往楼上赶来,便见顾时生脚步踉跄,显然醉得不清了。
蒋念念忙不迭扶住他,顾时生顺势往她身上一靠,指着后面,解释声音来源:“叔叔他都喝醉了,还说要拉着我喝,结果他起身时,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酒杯给碰倒了……余姨您先进去看看……”
“哎,我一开始都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听,好端端的非要拉着你喝酒。”余桐语皱着眉头,叮嘱蒋念念:“念念,那你先扶你哥下楼,我先进去看看你爸情况。”
蒋念念点点头,顾不得顾时生落在她腰上的手,径直将顾时生左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搭,再调整好姿势,跟后来上楼的吴婶一起把“醉醺醺”的顾时生给扶下了楼。
唐翠英瞧着顾时生意识不清的模样,有些担心道:“怎么就喝得这么醉了,文平也真是,明知道小陆没经验,还一直拉着他喝……不行不行,都这么晚了,还是先让他在我们家睡吧,反正我们这……”
顾时生挣扎着睁开眼,“外婆不行,我明天还要回去看我母亲……恐怕时间来不及……而且我之前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司机马上就到了……”
唐翠英只得让念念给他喂了些水喝,顾时生顺势喝下,待清醒点时,又嚷嚷着让她送他出门。
蒋念念以为他真喝醉了,生怕他走着走着摔一跤,于是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手撑着他腰,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念叨道:“哥,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我爸让你喝酒时,你就不会躲一下嘛,非得等到喝醉了才知道出来……要不是我和余姨去得早,你们万一摔玻璃上怎么办……”
顾时生偏了下头,说话时吐出的热气轻轻擦过她耳畔:“我刚向叔叔坦白我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