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叫刘有权的考生应答后,在旁边的另一群人群中,是立即再度站出一人道:“刘开山保刘有权!”
见此,李牧也是有些忐忑的想到,自己的保人是李广然,万一这老家伙还怀恨在心,在这个时候故意给自己使绊子,不来给自己作保的话,那可就糟了啊。
想着,李牧是不由转头看了眼旁边那群保人人群,可惜天灰蒙蒙的又人多嘈杂根本看不太清楚,是不由越发忐忑了。
但转念一想,觉得应该也不至于,这李广然要真想害自己的话,就不会和自己说那番话了。
以及,这李广然不仅是自己的保人,还是李俊的保人啊,即便和自己不对付,也不至于连李俊一起坑了吧。
毕竟李俊可是族长的儿子,他要真敢连李俊都涮了的话,还想不想回李家村了啊?
在见到刘有权的保人刘开山作答后,一身威严的南丰县令也是不由微微点头,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拿着笔在刘开山的名字后轻轻画了一个圈。
接着又对自己那拿笔的右手哈了口气,心想刚从北直隶调到自此地赴任,还真有些不大习惯啊,这南方的冷,是真能沁入骨子里的那种,和北方大不相同。
至于李牧,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粗略一数至少有二三百人,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他,因此是等的有些百无聊赖。
估计旁边的其它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少周围排队的考生受不了这无聊的等待,是再次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旁边几名衣着富贵的考生的交谈是突然引起了李牧的注意。
“唐兄,别来无恙啊,你此番应试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吧?”但见一名二十出头体型略显肥胖的考生是对着旁边一位年龄相仿的考生笑眯眯的说道。
“诶,岂敢岂敢,张兄谬赞了啊。”就听这个叫唐义强的男子是一脸谦虚的连连摇头说道。
“我也想中啊,可屡试不中,我都快熄了科举的心思了,连我爹都跟我说,这次要再考不中,就必须回家去继承家业了,可真愁死我了,真应了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倒是张兄这次,似乎是胸有成竹了啊?”
“唐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快莫要妄自菲薄。”这叫张连顺的男子是再次眯着眼笑嘻嘻的捧场道:“谁人不知道唐兄你才高八斗,饱读诗书啊?只不过是暂时科场时运不济而已,只要再坚持一二,必定高中,怎么说出如此丧气话来?”
“哎,说什么才高八斗饱读诗书啊,这入不了县尊的法眼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咱们这位县尊还是新来的,什么口味秉性这些都不知道,可以说两眼一抹黑,想要考中,谈何容易?”
这唐义强是满脸无奈的说道,他在南丰县内也算颇有才名,但奈何就是屡试不第,考了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满心苦恼之下,只能归咎为自己运气不好,但又始终不甘心,想要再次试试,毕竟读书人嘛,谁不想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
“嘿嘿,唐兄,你这话就迂腐了啊,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却见这张连顺是嘿嘿一笑后,压低着声音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这县尊大人的口味还能怎样?无外乎黄白之物而已!所以唐兄你如果真想要中的话,只需打点到位,别说高中了,倒时就是送你个案首又如何?你说是吧?”
听得这张连顺这样说,唐义强也是不由心中一动,但他毕竟是那种传统士子,有些抹不开这读书人的脸面,想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得中。
以及,听说这科场舞弊是乃是朝廷大忌,一旦被查出,轻则牢狱之灾,重则祸及家人,也有些不敢。
可看得这张连顺此番这自信满满的模样,怕是已经使了这种手段,才会如此的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次怕是真的要被他先一步中了啊。
要知道虽说是同窗,但唐义强可是一直有些不齿这张连顺的学识和人品的,可形势比人强,万一真被这家伙先自己一步中了的话,那可就要反被他耻笑了。
因此有些气恼之下,他是犹自强辩道:“张兄,怎么能这样?要知道我辈读书人,读的可是圣贤书,岂能作出如此龌龊之事来?有道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与那嗟来之食有何分别?”
“以及,听说咱们这位新来的吴县尊可是位从京城来的清流文官,还是圣上亲自接见过的廉吏,并非那种贪墨之人,怎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容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念在同窗一场,劝你快快收手,切莫要害人害己啊。”
可没想到对于唐义强的劝解,这张连顺却只是讥讽一笑,毫不在意道:“唐兄,你还真是迂腐啊,也太天真了,还清流文官,哈哈,简直可笑,是,他是从京城来的,还被圣上亲自接见过,可现在紫禁城里的那帮清流文官到底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
“个个满口仁义道德,但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比咱们商人还不如,只顾着争权夺利,为自己一己之私,别说咱们只是买个小小的秀才了,就是卖官鬻爵,他们也干的热火朝天,就比如咱们现如今这位江西巡抚魏照乘,他可是东林党的人啊,东林党算清流了吧,自诩众正盈朝。”
“可咱们这位魏巡抚呢?当了巡抚后那可是一路卖官卖到江西的,是五千两银子就可以保举你当个知县,而且不拘出身,哪怕秀才都行,无外乎多加点钱罢了。”
“为兄我是心动了啊,只可惜这以前没有官身,就是想买都没法,这也是为何我这次急不可耐的来考这个县试的主要原因了,就是想混个秀才的功名然后找咱们的这位巡抚大人买个知县老爷当当。”
“所以唐兄,你还怕什么?只要胆子大,县尊睁眼瞎啊,哪怕你到时交篇白卷,他都有办法能点你为案首你信不信?念在曾经同窗一场的份上,为兄劝你万万不要因为自己的迂腐,而错过了此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
“毕竟你就算通过自己的寒窗苦读过了此番县试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定通过后面的乡试、会试考中举人进士吗?至于想要当官,那更是不知道要苦熬苦磨到什么时候了,还不如这个时候搏一把呢,花点银子轻轻松松通过这几场秀才考试,然后直接买个知县的实缺当当,别说三五年了,是一年就能回本,手气好半年也行你信不信?”
“这……我……”瞬间,这唐义强那本就不多的几分读书人脸面,是在这张连顺那过了童试就能买个知县老爷的实缺当当的游说下,顷刻间荡然无存,极度心动起来,颇有同样跃跃欲试的冲动。
毕竟这脸面虽然重要,却不能当饭吃啊,而当官老爷却是可以的,而且官字两张口,相当于有两张面皮,自己丢掉一张,这不还剩下一张嘛,合理吧?
而一旁的李牧本来对两人的对话是不怎么上心的,但突然听得两人提到这什么新来的吴县尊,以及江西巡抚魏照乘时,却不由多了个心眼,暗自留心倾听起来。
因为这吴县尊两人没说名字他还暂时闹不太清楚,但这江西巡抚魏照乘他可是知道的啊,以前在看一些明朝小说包括自己爷爷关于明末的一些史料研究时,都看到过。
依稀记得这魏照乘的确是东林党人,因为他的恩师以及靠山就是东林党的大佬陈于廷,被时人称之为湛如公。
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加上他本人也深受崇祯的宠信,所以是一日之内连升八级,比戏剧小说更荒诞离奇,毕竟戏剧里的人物张好古都还只敢一日之内连升三级,可能这就已经是当时老百姓们所能想象的极限了,但魏巡抚表示无所谓,我会出手,是一举打破了这个极限,由一个小小的科道言官,直接瞬间一跃成了掌握实权的封疆大吏江西巡抚,就尼玛离谱。
的确,升任江西巡抚并不是因为魏照乘有才,而是东林党需要他这样一个人物来捞钱,所以他到江西后,是一路沽名卖直,卖官鬻爵。
比如他到江西后并不直接到南昌上任,而是围着整个江西转了一大圈,四处游山玩水,谓之凭吊古迹,怀古。
他倒是痛快了,可为了配合他这位巡抚老爷的游山玩水,各地百姓却是糟了惨,因为各地官府是会征召许多临时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