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名为“旻”,与父亲的名“昊”这般相近。
“萧家和裴家要求一脉单传,如果有人生了多个孩子呢?他们如何控制血统单传?”裴奈满是疑惑。
郭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些哀怆,“只有长子能被允许生育,其他子嗣要么处死,要么终身不可有后代,天耀皇室甚至有一个深藏的密署机关,对此监管执行。”
裴奈带着困惑看向顾瑾珩。
顾瑾珩颔首,“是有一个独立密署,由天耀开国皇帝所设,不归各部统管,负责维护皇室血统纯正,萧鸣逸的照牒当初也由他们开证。”
如此说着,顾瑾珩遽然蹙眉,反问郭旻:“六年前该署有八人被曝尸衙亭,凶手不明,是你所为?”
“不错,旁系之人不允许拥有子嗣,就是因为我们舌下这一块小小的树片,成百上千条鲜活的生命为这所谓的纯正血统让路,凭什么?我如何不恨这个长生的规则?”郭旻咬着牙根,腮上紧绷。
裴奈想起他早逝的夫人,恍然大悟:“所以郭伯母当时的身孕?”
“是!大哥和我当时都远在战场上,你母亲过去阻拦,却被制住,监管密署的人将你郭伯母困缚,强灌了落胎汤。你郭伯母身体本就孱弱,自此一病不起,两年后逝世,我从此鳏独一生,家破人亡。”郭旻将过去徐徐道来。
裴奈听得心痛,她小时候很喜欢温婉宽柔的郭伯母,却不知道她死前经历了这些。
“因此你恨天耀皇室?”顾瑾珩问道。
“不错,我恨不得杀光那个密署里的人,杀光萧家的后人,让他们为我的妻子和孩子偿命。”威压已被顾瑾珩收回,可郭旻仍旧眼眶通红。
裴奈听完此话,也有些激动,“可是我知道的,没有人比您更忠义,您忠心赤胆、殚诚毕虑,几十年来从未叛过天耀、叛过君主!”
“所以他在矛盾与痛苦中挣扎,一面是忠义,一面是血仇。”韩睿泽在寂静中接道。
面对这恸怆的遭遇,无人再开口。
少顷裴奈才问道:“如果有血缘相近的人存活于世,便不可使用浑树片复生。那郭伯父你提前安排人在你死后移走浑树片,将你复活,是因为你算到了我会上战场,我会牺牲?”
郭旻闭上眼睛,轻轻颔首,“萧彬谋反在即,彼时的顾瑾珩需要裴家军,我死后只有你可以承烛龙帅印。但我只是留了后手,若你战死,便让人将我复活,若你幸运且康健,此事便就此作罢。”
顾瑾珩的声音越来越冷,“中川神僧复活奈儿是什么目的?”
“他和裴家的先祖有很深的渊源,与邬族神君越苍一样,旧的身体老去,便再择一个新的身体,依靠浑树片反复重生,均已长生数百年。”郭旻将他了解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韩睿泽听后如梦初醒,一边用布子包住手心剌出的伤口,一边道:“难怪中川一脉一直都是一位孤寡僧人,传说他们会在年迈时收养一位孤儿,作为关门弟子将定光慈悲掌传承,其实后面的说法只是人们的猜测,从始至终都是钟前辈一个人。”
鞠言颔首认可,“越苍也是,几百年来邬族神君继位都是禅让制,在临死前传位于早就选定的继位者,从未世袭,也不设皇储,这样一切都说通了。”
历代皇帝拿下江山后,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冀求长生不死,越苍便是最好的例子。
“根据当时我和顾瑾珩在朝阳地宫里看到的壁画,浑树片取自天外飞石,太祖帝、我的先祖裴宏、越苍各有一块,但太祖帝和裴宏没有选择长生,他们选择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并将浑树片留给了我们?”裴奈问道。
韩睿泽接道:“这才是正常人的人生吧,在世上不得有血缘,生生世世孤苦,这叫什么长生?诅咒还差不多。”
这确是一个关键的疑点,郭旻口中说希望裴奈加入,可裴奈分明是相隔十年后,被中川神僧钟老前辈用裴奈遗体内的浑树片复活。
郭旻眼里倏地有了几分歉意,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我以为我先一步使用了浑树片,奈儿便没有机会回来。”
“你说什么?!”韩睿泽勒紧珲洗鞭。
议事开始到现在,顾瑾珩身上首次出现了杀意,威压令郭旻眼中有了血丝。
郭旻有话要说,但浑树片和裴奈复生的事仍不可让外人知道,几乎不用郭旻提醒,顾瑾珩直接下令:“裴奈、韩睿泽、郭旻、鞠言留下,其他人自行离开。”
大家虽有疑惑,却心知不可多问,每个秘密都攸关身家性命,在听命离场时,又传来顾瑾珩夹着威压的话语,令众人后背汗毛竖立。
“今日之事,如有外泄,格杀勿论!”
众人皆有分寸,或道“遵命!”,或点头示意。
侍卫队也依次退出大厅,替他们关好大门。
转眼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五个人。
裴奈拍了拍韩睿泽的肩膀,韩睿泽才放下珲洗鞭。
因未见血,韩睿泽用鞭子割破左手掌心,方才将万岳血鞭回收。
“什么叫做,你使用浑树片后,奈儿没有机会回来?”顾瑾珩对此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