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欢笑。阿爹死得早,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此时拍着手,反倒兴高采烈,以为是一趟有趣的旅行。
花溶凝视着他稚嫩的神情,伸手摸摸他的冲天小辫子,长长地叹息一声。
因这一声叹息,陆文龙也沉重起来,忽然明白,妈妈这一路上,并非自己认为的那么开心。她还有许多心事。
小船停下。
海天一色。
岛上没有什么冬日的气氛,海浪轻轻拍打着岩石,一些海鸟排队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细白的沙子一望无垠,甚至那些茂密的岛上丛林。
几名侍卫迎上来,十分欣喜:“夫人,您回来了?”
都是当初的旧人。秦大王一直没有怎么更换这个海岛上的东西。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点着头,脚步愈加沉重。
“你们先下去吧,不用管我们。”
“是,夫人,小的马上去准备饭菜。”
“谢谢。”
侍卫一走,她才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径直往那片秘密的地方而去。
过了那个狭窄的出口,一片绿草茵茵的天地。
“哥哥,贝壳,好多贝壳……”
小虎头挣脱她的手,奔跑去检那些鲜艳的贝壳,就连陆文龙也激动起来,这里水草丰茂,鸟语花香,竟然远远胜过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地方的美景。
他跑了几步,看着这冬日的鸟语花香,如在梦里,自言自语:“妈妈,这里莫非是天堂?”
他尚未听到妈妈的回答,视线里看到一座坟茔,飘荡的经幡,是一座衣冠冢。那是岳阿爹的衣冠冢!
他走过去,却见妈妈已经跪下,默默地,泪如雨下。
他也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妈妈,哥哥……”
小虎头捡着一支鲜红的贝壳跑过来,见妈妈和哥哥如此,就算是小小的孩子,也跪了下去,手里的贝壳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花溶看着那枚鲜红的贝壳,眼前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在倒流,仿佛当年那个勇敢的少年,一声一声:
姐姐!
姐姐!!
…………………………
她扑到在地,再也无法压抑住心里的所有悲哀和痛苦。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可以淡忘了,不再伤痛了,可是,做不到,为什么直到现在也做不到?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失去一个人,而是根本就再也见不到他,无论如何的想念,无论如何的渴望,都再也见不到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