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哥,弟弟这不是高兴嘛。”萧林凌咧着嘴挠了挠脑袋。
“怎的?娶了媳妇就这么高兴,也不怕羞。”萧庆凤看着萧林凌一脸傻气,又好气又好笑。
“怕什么羞,又不是害臊的小娘们,高兴就是高兴,难不成还要遮着掩着?”
萧林凌果然是高兴坏了,突然瞥见了桌上放着的小弓小箭。
萧庆凤顺着他的视线也往桌上看,不由拿起上面的小弓,拇指在其上摸索,道:“方才见你不在,这玩意放在案头,就取了下来看看,哎,一晃十余年了。”
萧林凌那股憨劲儿淡了下去,这些年零零总总的记忆一晃而过,有些伤怀的道:“大哥,这副小弓箭是我八岁那年你亲自做给我的,当时爹去了,我……我晚上哭……你做给我,教我射箭,捉来兔子圈在院子里给我射,还说,现在射兔子,长大了射鹿、射老虎、博熊,才是萧家叫得响的男子汉……”
萧庆凤自是记得,那时爹萧双城去世不过数月,他忙于收拢堂子里的实权,初时并没顾上二弟,直到某夜里路过他房里,才知道当时还是孩子的二弟,也是心里难受得厉害。
想起那些事,触动了萧庆凤的心事,他勉强笑道:“还提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不呢,这小弓小箭原是放在箱子里,前日给我翻出来,照我说,等以后我的孩子大了,便给他使,还要告诉他,是他爹我小时候使过的,也给他捉兔子圈起来,活靶子可比死靶子难多了。”萧林凌说起这些,眼睛发亮,就像是明天成亲,后日娃娃就会满处跑了一样。
“你才多大,都想着当爹了。”萧庆凤失笑,他兄代父职,心里不自觉仍是把萧林凌当做孩子一般,突然想起,这二弟却是早过了弱冠之年。
他想,此事过了,也须得给二弟寻一妻房,必是家世品行都佳的,方才不辱没了他。
这会儿萧林凌情绪上来了,接着道:“大哥……我知道,弟弟能有今日多亏着你,这么些年你也不容易,过去弟弟不懂事,没能搭上手帮你,倒还总是气你,你放心吧,今后弟弟成了人,再也不似过去那般了,定安下心好好帮你。”
萧庆凤听了,心里百感交集,嘴里只道:“你知道就好,大哥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你好,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日后也是如此……大哥也不求你回报什么,只需你总记得这个就好。”
萧林凌并不能懂这句话的深意,在他看来,萧庆凤已经是世上最好的大哥了。
萧庆凤见着萧林凌感激的神色,暗里苦笑,心道,若是过了明天,也不知你会不会怪大哥心恨,可是为了萧家人几代经营,二弟,实在怨不得大哥啊。
兄弟两个叙话了几句,萧庆凤不愿多待,只叫萧林凌好好休息,便退出房门,不想刚刚出来,迎上火烧火燎的内堂总管“算断肠”杨寸心。
杨寸心乃是收到风声,特地来找萧庆凤的,只见他额头冒汗,一脸焦急,似有大事发生,萧庆凤心下疑惑,待到他张嘴:“总堂主,大事不好——”
萧庆凤抬手阻止他说下去,看了看四周,此时还在萧林凌的院子。
萧庆凤示意,杨寸心便跟着他出去……
…
夜凉如水,晚风劲歌。
这一夜暗沉黑压,好似有一双无形的黑暗大手,正在倾覆天地。
就像一出序幕,这样的夜晚掀起的注定是生死存亡的序幕,唱响的注定是轰轰烈烈挽歌。
漆黑的夜道上,一行人护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急急奔驰,而马车中的人,便是何必。
杀人放火金腰带,男盗女娼春意来。
春意来的大老板,金腰带的金牌中间人,他就是何必,“诲淫诲盗”的何必。
何必在哭。
同时也在笑。
他其实不想哭,只想笑,奈何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的伤心,只能咬断了牙齿合血吞,不能与他人知道。
马车里,有他和一个年轻男子,还有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