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尽倾竟未发怒,思索片刻后竟还点了点头:“卿儿说得在理,本座其实不在意名字是唤作卫尽倾还是什么,哪怕就叫做沈天舒那也可以。只要——”他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怒气此刻又已没有了,轻声笑了笑道,“最后称霸武林、让所有人都俯首跪拜的是我就行了。”
一人再忍耐不住,几步跨出人群指着卫尽倾鼻子骂道:“你简直丧心病狂!”
他骂完这七个字以后就死了。
直到那枚小小的飞镖穿喉而过,从那个人的后颈钻了出来,众人才知他已死了。
然后又才恍恍惚惚想到,就在他适才指着卫尽倾鼻子之时,卫尽倾似乎漫不经心伸了伸手。
人群之中一片冰凉死寂。
半晌方有人上前一步,扶住到此时才堪堪仰面到底的那人,口中嘎声唤道:“邢掌门……”
被卫尽倾一只飞镖穿喉而过的并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凤山派掌门邢若矩。
凤山派在江湖中的声望一向并不亚于七大门派,然而这个门下有数百弟子的门派掌门,就这样被一只看似随意出手的小小飞镖给结果了性命。
那只飞镖……
卫尽倾轻叹道:“这是我儿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本来还想留一只当做纪念的,真是可惜了。”
那是卫雪卿先前打向他却又被他将贺修筠拖到身前挡住的飞镖。
至于他何时收了一只在自己手中,无人看见。
任何人都未看见。
房梁上的卫雪卿不知何时已收起了面上那点讥讽的笑意。
“现在,”卫尽倾目光从众人身上慢慢掠过,“诸位有足够耐心听我说了么?”
他这一手固然摄人,但此地上千人谁不是刀口舔血的老江湖?那苍山派俞秋慈与邢若矩一向交好,适才上前扶住邢若矩尸身的正是他,此时满脸悲愤,嘶声道:“阁下若以为自己……”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厅中忽有几人突然同时动作。
房梁上的卫雪卿手中一直玩耍的飞镖忽然像是不慎掉下来一只,直直便朝着俞秋慈脑门砸过来,当地一声,却又有一物赶在俞秋慈自己闪避之前打中那只飞镖共同落地。
打中飞镖的是一颗佛珠,而那颗佛珠剩下的大半串此刻正拿在贺春秋手中。
贺春秋终于出手了。
虽说到了此时人人都已知他就是昔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但见到二十多年都以为毫无武功的人骤然出手,快如闪电,大多数人仍是愣在了原地。
贺春秋选在此时出手当然不是为了惊呆众人。
他只是不得不出手而已。
只因俞秋慈注定避不开卫雪卿扔下来的那支飞镖。
适才一个不慎令邢若矩横死当场,那份懊恼令贺春秋立时决定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也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而俞秋慈之所以避不开卫雪卿的飞镖,倒不是说这飞镖能赶上卫尽倾结果邢若矩那一招的精妙,而是就在飞镖射过来的同时,尚有一人也鬼魅般朝着俞秋慈掠过来。
只是那人固然比飞镖掉落的速度还要更快,但他看似轻飘飘的那一掌仍未落在俞秋慈身上,而是拍在了一道剑身上。
一掌一剑一触即分。
那分开的手掌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而那剑身上业已有了几道裂痕。
出掌的人是舒无颜。
出剑的人是丁情。
舒无颜并不急着出第二掌,只歪着脑袋盯着丁情看。
丁情直接将那已然碎裂的剑当的掷在地上,盯着舒无颜的眼神就冷冷冰冰如同毒蛇:“你别着急,你也好,以及从凤凰楼里逃出去的每一个人,我会挨着挨着斩于剑下。”
他慢声细气地说这句话出来,阴森可怖竟不比卫尽倾的温柔可亲逊色。唯一让人安慰的大概在于,他并非“敌人”。
而卫尽倾看这两人一招交手,却是眼前一亮,喃喃道:“这江湖中如今的高手,倒也不比咱们那时候逊色……”
又何止不逊色而已?
无论是卫尽倾的飞镖,贺春秋的佛珠,段须眉的内力,卫雪卿的看似玩耍,甚至包括眼前这两个根本没人能叫得出名字的人,武林中声名赫赫如俞秋慈、邢若矩这些人,在这些人的面前竟是连出手的机会也找不着。
大厅内外如俞秋慈邢若矩这样层别的高手少说也有上百人,然而他们看到此时的情形,看到从始至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俞秋慈脑门上涔涔而下的冷汗,终究明白到今日是死是活,之后形势如何走向,大概不会由此地的数千人决定,也不会由他们这上百人来决定,而只会由当中的寥寥数个人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