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得意地摇头晃脑:“我可是我们学校的小主持人,长大了要当大主持人。”
孙瑞阳默默地给泼了一盆冷水:“咱先定个目标,先把大学给考上。这次又是全班倒数,也不知道你这基因到底随了谁。”
一套连贯的天马流星拳,打得孙瑞阳一阵咳嗽。众人又是一番拉架,才让兄妹俩重新归于和平。乔琳跟着哈哈大笑,但是笑着笑着,难过就一个劲儿地涌上来了。
跟她打架的那个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军营;帮他们拉架的那个人,还在加州的实验室。他们都长大了,分开了,再也没有吵吵闹闹的机会了。
乔琳小心地看了爸妈一眼,妈妈还好,爸爸沉默着喝了一杯闷酒。
孩子们总归是吃得快,吃完了就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对于乔琳他们来说,春晚并不是一定要看,但是听姐姐说,他们在国外过年,每年都要费尽心思地找到中央四频道,大家聚在一起看春晚。或许他们的说笑声早就掩盖了春晚的声音,但是他们依然开着电视,好像穿过电视那道屏障,就能直接到达朝思暮想的祖国。
乔琳他们对春晚最大的期待就是赵大爷的小品,可他的小品基本算是压轴了,每次都出来得特别晚。宝宝早就在里屋的小床上睡着了,乔琳也打着哈欠,努力地等着。那会儿还都是短信拜年,大家都是粘贴复制,可乔琳是很认真地手动回复的,按键按得手指头都酸了。
快到十二点了,赵大爷的小品终于出来了,那年的节目是《不差钱》,观众没有白期待,那个小品果然很好笑,还创造了很多流行语。乔琳哈哈大笑,对哥哥姐姐的思念也冲淡了很多。
乔琳冷不丁地瞥了爸爸一眼,他眼神迷离,不停地眺望着门口。乔琳心想,在爸爸内心深处,也没有忘记2006年春节的那一幕吧!应该说,乔楠披着满身风雪回家的场景,也深深留在了吉祥路街坊邻居的心里。那样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大男孩,到底有多想家,才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坚持回家?
只要见过的,谁都忘不了,哪怕是在刚刚过去的2019年。
老董喝得微醉,但是看穿了好友的心思,便问道:“老乔,乔楠几年没回家过年了?”
“三年了。”
“最近在部队挺好的?没啥事了吧?”
乔建军心里很苦涩:“他跟家里说的话很少,不好的话,就更少了。”
老董点点头,说了一句“从军这条路苦啊”,泪珠子又要滚下来了。正在此时,推拉门突然被来开,一个黑色身影蹿了进来。
乔建军激动地站了起来,“乔楠”还没有喊出口,就失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磊磊。他爸爸说,吉祥路这边的房子比家里的老房子好太多了,索性在这里过年了。赵琳琳“互不打扰”的愿望落空了,过年也没见得多开心,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减少跟爸爸、奶奶的接触。
刚才那一下冲击太大,邻居们都目睹了乔建军从惊喜到失望的转变,不由得对赵磊磊怒目而视。赵磊磊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磊磊,没事,过来坐,再来吃点吧!”乔建军心有愧疚,便盛情邀请。
“不了,我是来找你们放鞭的。”赵磊磊兴冲冲地说道:“咱们在一起放,是不是更有气势?”
那时港城还没有禁止放烟花,以至于每个除夕夜,港城人民都是在鞭炮声中度过的。就在十年前,鞭炮还是春节的象征,不放鞭炮哪儿叫过年啊?
几个男孩子出去放鞭炮了,尤其是孙家父子,还勾肩搭背地出去了。乔建军没有去凑热闹,而是找个借口去了后厨。疾风骤雨般的鞭炮声划破了夜空,乔贝蒂吓得跳了起来,发疯般地到处乱窜,宝宝也被吵醒了,乔建军也没有从后厨出来。
乔琳看着他们放完了一挂鞭,耳朵已经震得半聋了。她回到店里,没有看到爸爸,心下狐疑,便钻到了后厨。而眼前的一幕,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爸爸无力地倚着墙,拿着全家福照片,眼泪簌簌而下。他摸索着儿子的脸庞,说道:“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就不回来?过年啦,我想喝个酒,可是连个给我倒酒的人都没有啊!”
————
“连个给我倒酒的人都没有”……
是的,这句话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