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婧失去踪影的那几天,乔楠还在外面搞训练。他虽然错过了一次比武的机会,以后也不会再去了,但他依然可以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为这些比赛做贡献。
到了中年以后,乔楠也会说自己的人生充满遗憾。他拼命好几年,想换来一个比武的名额,结果被一个莫须有的病名给淘汰出局。但自怨自艾不是他的性格,他又花了大量的时间搞研究,制定出最科学的训练方案来。他希望这些努力,可以弥补自己的遗憾。
乔楠说,在早些年,科学训练大多停留在口头上,像他那样爱动脑子的人,其实并不太多。他遇到过啥也别管,就是玩命练的长官,也花了很多力气去很他们阐述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以自身长处去攻击对方的短处,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田忌赛马的战术,放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乔楠每说起这些,他的小迷弟们都可崇拜他了,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乔琳听得昏昏欲睡,睡着之前抓紧时间记了两句重点。
来自上司的压力,乔楠暂且有办法应对,而来自战士的质疑,乔楠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尤其是他的右眼,总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聚焦,他不敢像其他教官那样,拿起枪哒哒哒一顿扫射,就能引得战士们纷纷鼓掌。
乔楠说,面对那样的场景,他心如止水,无念无想。(呃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也不会把那些琐事记得这么清吧?)
在文婧失联那天,他的心情就莫名其妙不太好。走下训练场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从来没有看到过乔教官打枪。一个不会打枪的人,有资格指导他们么?
乔楠一回头,议论声就消失了。
呵,在他听来,这就跟质疑八十万禁军教头不会使枪是一样的。
乔楠不爱计较,但他要脸。被人质疑实力,这绝对是他最煎熬的事情之一。
按照常规做法,把那些个嘴碎的抓出来,做上100个俯卧撑,再由其他教头解释一下乔楠不能打枪的原因,战士们后悔不已,发誓以后不再这样,这事就过去了。
但乔楠是谁?是,知道了,你别再管了。
一方面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杀母仇人,一方面又是他爱到骨子里的爱人,现在该怎么办?乔楠找不到答案。
他跟文小姐,爆发了交往以来第一次冷战。而这次冷战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乔楠还是拜托了转战到公安战线上的老战友,请求他们帮文婧办一些手续,不要让她跑好几趟。还让他们查到了文婧的行踪,又拜托小杨过去陪她。
以前他做这些,文婧会感动,就算他不在身边,他也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现在她一点都不领情,就算看到小杨,也会毫不客气地驱逐他,跟他说,她想一个人待着,陪父亲说说话。
小杨同样如实汇报给老排长,乔楠又是长叹一声。
文婧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存放她父亲骨灰的寺庙。她推掉了所有工作,拒绝了所有朋友的好意,就她一个人,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
小杨远远跟着她,她跟父亲说话,他就在台阶上坐着,像极了一条小忠犬。那天夕阳西下,小杨正百般聊赖地抓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抬头,文婧就站在了他的旁边。
经历了父亲的丧事之后,文婧迅速地憔悴了下去,一双好看的眼睛也变得没有神采。小杨刚要嘘寒问暖,她已经在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年纪还小,还体会不到失去至亲的痛苦吧?
怎么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得病死了。
我爸病了很久,把家底都耗干净了。可我记得,我妈当时还是不想让他走,我们睡着后,她就偷偷哭。我不止一次听到她说,我们家的天塌了。
是啊就算他病着,但他还存在着,就是一种力量。有人说,我爸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也有人说他还不如死了好可他们不知道,只要他在那里躺着,我就觉得特别欣慰。
文婧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老排长呢,他人很可靠,不会让你受苦的。
文婧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老远。
小杨眨巴眨巴眼睛,暂时闭上了嘴。
我抱怨过我爸,抱怨他闯了祸还要我妈承担,抱怨他一逃走就在异国他乡娶妻生子可是越长大越明白,他对我很好的我敢去中东旅行,敢踏入模特圈,都是因为他有他在,我做什么都有底气
文婧又红了眼圈,小杨却听迷糊了:可是你的爸爸躺在病床上以后我们乔排长,不是比他更可靠么?
文婧再次抓起一块石头,愤恨地扔了老远。
小杨又怕自己说错话,将头低了下来。
小杨那个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你的父亲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车祸,肇事者还跑了,你会怎么办?——我真的是打个比方,你千万别生气。
怎么办?当然是找到他,追杀他,让他血债血偿啊!这事还有妥协的余地吗?
他说得斩钉截铁,而文婧打了个冷战。
可是文婧姐,干嘛要做这样的假设?真有这样的人吗?
文婧又扔了一块石头,沉默地想着——这么一看,乔楠对她父亲,也算仁至义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