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赵荞早上醒过来后的种种异常,呆呆坐着面红耳赤、薅着头发在床上翻来滚去、恼羞成怒般叽叽咕咕自言自语,再结合中庆所言,阮结香仿佛明白了点什么,又实在不敢相信。
偏这时中庆才后知后觉地问:&ldo;咦,对了,你来评评理!既昨夜七爷扶着赵二姑娘回来是将人交给你的,你那时瞧他是有腰带的吧?&rdo;
&ldo;或许,有吧?&rdo;阮结香笑得尴尬,&ldo;天那样黑,我没留意。况且我也没道理无事盯着贺大人的腰看,是吧?&rdo;
这她倒没说假话。那时赵荞醉得都站不稳了,却还手舞足蹈哼哼唧唧,她忙着扶人回去洗漱安置,当真没顾上留心贺渊的穿着。
&ldo;也对,&rdo;中庆讪讪皱了皱鼻子,嘟嘟囔囔,&ldo;哎哟我可真是没处说理去,就这么冤死我吧。指不定拿腰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藏起来或者毁尸灭迹!怪了,拿根腰带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rdo;
阮结香不敢接话,只能干笑几声,赶忙往厨房去了。
拿根腰带自然做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怕是有谁对贺大人那根腰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天爷哟,她家二姑娘这把可出息了,造了个大孽。
赵荞坐在房中小圆桌,安安静静低头吃着清粥小菜,仪态是难得的娴静端方,简直规矩过头。
待她进餐结束,阮结香将净手的巾子呈上,语带试探:&ldo;先前我下楼时遇见贺大人了。&rdo;
一听到&ldo;贺大人&rdo;,赵荞显然更尴尬,猝不及防就涨红了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ldo;他……咳咳咳,他没……咳,他说什么了吗?&rdo;赵荞那个心虚啊,那个紧张啊。
她实在有些怕贺渊提出要见她&ldo;讨个说法&rdo;。到这会儿她还满脑子乱哄哄,话都讲不利索,这能说什么?
但她也知道,若贺渊强行要见,逼急了抬脚一踹门就进来了,谁也拦不住。
阮结香一面替她拍背顺气,一面若无其事地应道:&ldo;我按您吩咐请他自便,他只说去书房看看,旁的就没什么了。&rdo;
&ldo;哦。这样啊。&rdo;赵荞虽是舒了一口气,心情却很复杂。
真是奇怪,之前不要脸不要皮,拿在松原时的那点事牵强附会非要她负责。昨夜真吃了大亏,倒反而闷不吭声了?
阮结香偷偷觑她一眼,忍着笑:&ldo;我下去时贺大人正训着中庆呢。您说怪不怪?中庆早上去贺大人房中收拾,将他昨夜换下的衣衫拿去洗,偏就不见了腰带。贺大人说中庆记岔了,昨日根本就没给配腰带。这怎么能够?昨儿傍晚他同您一道过成王殿下那头去之前,我虽没细看,却也没觉着他衣衫不整啊。诶,对了,您昨夜与他一道的,想是知道那腰带……&rdo;
&ldo;成王兄!&rdo;赵荞猛地扬声打断她,随即就渐渐弱声,&ldo;许是成王兄喝醉后给他……扯断了……吧?&rdo;
&ldo;不得了,成王殿下竟还有扯男子腰带的嗜好?&rdo;
赵荞本就心虚,阮结香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胡说八道,她浑身上下立刻炸开一种&ldo;禽兽被扒皮&rdo;的羞耻感,猛地反身扑回床上去,嗷嗷叫着又开始捶床。
&ldo;求求你不要再提&lso;腰带&rso;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喝醉!更没想到自己喝醉后能流氓成那德行啊!&rdo;
赵荞万万没料到,贺渊竟当真就在书房里待了一整日,半句都没向谁提过要见她的事。
&ldo;中午独自到饭厅用了饭,过后又找管事刘叔要了笔墨纸砚。还借了三公子放在这里的一套规尺之类,就又关进书房了,&rdo;阮结香细细禀了贺渊今日行踪,想了想又补充道,&ldo;哦,还叫中庆煮过茶送进去。中庆偷偷跟我说,瞟见贺大人取了三公子之前写的匠作手札,似乎在照上面的图文学着做什么东西。&rdo;
赵荞两指频频捏着自己的下唇,看了看窗外的黄昏天色,疑惑嘀咕:&ldo;难不成他要学老三,自己造一门火炮?&rdo;
她依稀能想起,昨夜自己指着对面坡上那片桃花林,对他说过几句陈年旧事。
‐‐那年我大哥让人在那里给我嫂子放过&ldo;兔子烟花&rdo;,用老三工坊做的火炮放的,可好看了!
当初她大哥赵澈为了哄她嫂子徐静书高兴,曾不吝重金,让老三赵渭将改造过的小型火炮拖上来,在那桃花林跟前放特制的&ldo;兔子烟花&rdo;。
&ldo;兔子&rdo;是赵澈对徐静书的爱称,那是他们夫妻间柔软的小亲昵。那些火炮虽是老三赵渭带着人在工坊特地赶制的,图样却是赵澈亲手画好。
赵荞既出身信王府,自幼也没缺过什么。再加上有个精于匠作的三弟,可以说,许多奇巧新鲜的物什,她比陛下与帝君都还先见着、摸着,也就很少稀罕什么,更不太会羡慕别人的东西。
但那夜她仰头看着星空下接连炸开的兔子形状,看着兄长送给嫂子那份当世独一无二的礼物,心里是羡慕的。
那年她还没满十六,小姑娘心思难免会触景生出些许绮丽憧憬。也偷偷想过,不知将来自己会遇到怎样一个男子,对方会不会像大哥待嫂子那样,时时将她放在心上?即便什么都不说,对方也能及时知她喜乐哀愁,在她难过失落时愿花心思细细哄到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