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众人含笑看着薛蟠两人胡闹,时不时交头接耳的笑谈几句。也有探春。惜春等姑娘说笑道:“大哥哥若是真的编出了新戏,别忘了给我们瞧瞧。”
“那是当然。”薛蟠满口的答应着。
一时间吹过一股寒风,吹得众人下意识的哆嗦一阵。贾母皱眉问道:“这是几更天了?”
下面忙有人回道:“已经三更了。”
贾母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原来都这个时辰了,怪道寒浸浸的起来。”
说话间,鸳鸯连忙拿了一件儿厚重的衣服披在贾母身上。王夫人因之前几次失言惹了大家不快,早就没了嬉闹的兴致。听见贾母这么说,就在一旁赔笑道:“老太太若是觉得晚了,不如就此散了吧。”
贾母皱眉说道:“好容易痛痛快快笑了这么一回……我还没玩儿够呢!”
王熙凤连忙接口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地炕上,那里暖和。”
贾母笑道:“我一个人过去有什么意思,大家都过去才好呢!”
王夫人又道:“恐怕里面坐不下。”
贾母笑道:“那就将桌子拼起来,大家坐在一处,这样不仅暖和,说话也就更方便了。”
贾宝玉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我和薛大哥哥、林哥哥坐在一处。我们要好好说话。”
于是众人又起身离座进了暖阁。待丫鬟婆子们安设桌椅,添换果馔过后,大家相继落座。贾母坐在西向,将正面首的位置让与薛夫人,薛夫人推脱不受。宝玉等三个男丁自然坐在一处,下首便是王夫人,再往下则是邢夫人、尤氏,薛夫人竟然坐在了尤氏下首。贾母看着不像,连忙开口让道:“姨太太坐过来这边才是。”
薛夫人开口笑道:“自家人就不用这般客气了老太太。我正好和尤氏说说话,这样坐挺好的。”
贾母再三相请,薛夫人只是不从。贾母无奈,也只得随着薛夫人去了。反倒将宝玉三个叫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王夫人看在眼中,有些尴尬的淡了脸色。一旁邢夫人似笑非笑的瞥了王夫人一眼。
一时间又有贾珍带着众位兄弟们进来敬酒。贾母见状笑道:“你带着这帮兄弟们回去吧!明儿早起还有事儿,别耽误了。”
贾珍低声应了,开口道:“我让蓉儿留下来伺候老太太。”
贾母笑道:“我说怎么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他。快叫他进来和他媳妇坐在一处吃酒罢。元宵佳节本团圆,怎么能让这对夫妻分离了呢!”
又道:“也顺道叫琏儿过来才是。”
不过片刻,贾琏应声进来了。面上虽然亲和,心中倒底有些不甘不愿的。冷眼瞧着王熙凤在下面卖弄才干,不停的奉承贾母张罗席面,兴起一阵厌烦。不过坐了盏茶功夫,就推脱明日有事,辞了贾母溜出去了。
而后和贾珍等人汇合罢是如何的风花雪月,追欢买笑不必细说。
王熙凤手持杯盏看着贾琏匆匆而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着情绵绵热乎乎的蓉儿夫妇,不是滋味的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却继续打起精神张罗着。又是闹着击鼓传梅行酒令,又是巧舌如簧的排揎说事,哄得大家笑不拢嘴。直直闹到了四更天,实在乏累困顿了,这才放了烟火,端茶漱口过后,散了宴席各自休息去——
☆、67 第六十七章 静极难忍忠廉思动 戏里戏外终是扮戏
元宵已过;正事渐渐提上日程。首当其冲的则是去岁研讨商议很久的银、行之事。好在薛家旗下有许多票号,将已经培训过几个多月的掌柜伙计们外放下去,又择了一个良辰吉日之后,薛家银号大江南北四十多处分行同时开业;只此一举就博得了无数眼球。当中又有朝廷的力量做后盾,不过月余,薛家银号便收入了白银三千万两,因顺通南北便宜行事的手续费都获利三十万。让冷眼旁观的众人惊奇不已。
一时间嫉妒者有之,艳羡者有之,跟风者有之不必细表。且说某个人却是坐不住了。
忠睿亲王府内书房,徒煌摇着纸扇若有所思的道:“上皇去岁不是说过安排夷人俘虏一事;因银号和年事的耽搁一直延误到现在。薛蟠这功夫该有时间了吧?”
“他是否有时间只有那位说的算。”徒藉捧着茶盏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他现在定然把钱袋子看得很紧;你最好别触了他的底线。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仰人鼻息啊!”
说到这里,徒藉不免轻叹。想当年忠廉亲王一众党羽遍布朝野,做什么事情都是如臂使指,那是何等的风光显赫。现如今却连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到是否逾矩,是否会引起旁人的猜忌。这样胆战心惊的生活,真叫人腻歪透了。
徒煌和徒藉从小到大的交情,岂会不知道徒藉心中在想什么。陪着黯然一会儿,勉强笑道:“五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想来那位也知道我爱做买卖的事儿,和钱袋子接触也不过是想探讨取经罢了。大不了我也将收益的六成上缴国库,总好过现如今要死不活的……”
说到后来,自觉噤声。看着一脸自嘲的徒藉轻叹,现如今可不就是要死不活吗?
堂堂五皇子,竟然被过继给了一个王爷。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事儿?更何况到了忠裕王爷府后,府上的同辈也没有了往日的亲昵融洽,隐隐约约的离他远了一些。虽然平日里寒暄照旧,可是徒藉能感觉出来,他们在害怕,害怕他抢了忠裕亲王的爵位。要不是他后来买通上皇身边的宠妃和李德裕帮他说了几句好话得以分封忠廉亲王,恐怕他的日子会更难。毕竟权利动人心,在这种争斗面前,有什么情意是亘古不变的。
怪不得百姓都说天家无父子,一招失利,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徒藉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其实由始自终,他的野心都没有那么大,只不过是从小被人欺负怕了,被人孤立怕了,迫切的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而已。奈何他还是太天真了。他只看到上皇是他的父,却忘了上皇首先是一位帝王。他只看见了上皇对他办事爽利的赞赏,却忽略了这赞赏之后的浓浓警惕和戒备……在皇权的面前,任何情感都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拿来利用,可以拿来构陷,却不能当真。
可惜现如今他都看清了,心却死了。
徒煌起身上前,轻轻搂住徒藉消瘦的身躯。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五哥,要不咱们帮那位吧!我冷眼瞧着这几年,那位虽然过得也很苦,但好歹比父皇多了两分真性情。只要咱们不惹事儿了,想来他也能容下咱们的。”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上皇这招釜底抽薪已经让徒藉彻底丧失了夺嫡的机会,若是他执意孤行的话那就是犯上作乱,祖宗宗室都不会容他,甚至连收容他的忠裕亲王府都会有麻烦。而徒藉争储最大的优势便是他和清流、宗室之间的亲昵关系。上皇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苦心经营的势力瓦解大半。他该赞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吗?
徒煌瞧见徒藉不掩失落的面容,也只能黯然的搂紧了他的身体权作安慰。争储失利之后大家都是被放弃的。只不过他的母族势力强大,且母妃在上皇跟前一直能说的上话,那起子势利小人才不敢对他如何。而老七的家族势力比他更胜,也不用担心。因此原该三个人承担的苦楚基本上叫五哥一人担了下来。可要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