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亲人的书信向来是对游子最直接、最有效的慰藉。
张晗珍而重之地将母亲的书信收好,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先拆开了一同送来的公文。
郭嘉的声音悠悠传进来。
“主公这是收到晋阳的来信了?”
张晗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望向说话的郭嘉。
“是啊,看来我们郭半仙这掐算的本事又有长进了。要是哪日当官当腻了,去街上支个布幡,改行做个算命的也不错。”
郭嘉丝毫不介意张晗的调侃,自得其乐地笑起来。
“嘉不但知道您收到了晋阳的来信,还知道公达一定在信里向主公诉苦了。”
张晗笑骂一句:“你当谁都和你一个做派,整日只想着躲懒偷闲?”
然而她唾弃完郭嘉之后,又忽然记起荀攸在信的末尾隐晦地问起了自己的归期。
……这……公达说不定真的是在借机表达他的不满呢。
张晗倍感心虚地转移了这个话题,一本正经地说道:“公达在信里提到,天子似乎有意加封我为大将军。”
大将军食禄万石,又总领尚书事,是真正超然于朝廷之外的大臣,可谓是位尊权重。
听着似乎不错,然而上一任大将军何进的骨灰都已经快找不到了。
况且,大将军一职自设立以来,便多由外戚担任。窦宪、梁冀、何进这些人都是以外戚之身担任大将军,张晗一个与天子无亲无故的外人凑上去,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是心怀不轨的朝臣有意怂恿,还是天子已经对主公起了戒心,有意想要捧杀您?”
张晗两次保驾,又平定了凉州之乱,立下的赫赫功劳不可抹杀,然而她若是就此登临大将军之位,难免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嫌。
不明真相的天下人会认为她挟恩图报、欺压幼主;忠心耿耿的汉臣会认为她把控朝政,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晗长叹一声:“谁知道呢。”
若是朝臣作祟,不过就是多花费点心思,将他扳倒就是;若是天子有意捧杀,那她日后行事便要更加艰难了。
唉,虽然她对御座上的那位天子确实没什么敬意,不过她扪心自问,至今所做的事从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便是要卸磨杀驴,也委实太早了些……
罢了,一切随缘吧。张晗从不喜欢做些无谓的担忧,她看着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郭嘉,笑道:“奉孝不是最擅长洞察人心?怎么如今也犯起了难?”
郭嘉眸光一颤,旋即便微微阖上了眼帘,意味不明地说道:“主公过誉了,嘉连身边人都看不分明,又怎么能看透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子亦或朝臣呢?”
“哦?”张晗登时起了兴趣,问道:“是谁让算无遗策的奉孝也犯起了难?不如说给我听听?”
可谓是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情。
郭嘉眼睫低垂,轻叹道:“那人蕙质兰心、旷达潇洒,对世事变迁具有极为敏锐的直觉,却偏偏半点没察觉到身边人的……。”
倾慕之情。
心中的理智让他刹住了话头。
“奉孝怎么不继续说了?”
郭嘉没什么好气地瞥她一眼,自顾自地摆弄起了桌案上的茶具。
他的心情一直都非常复杂。他既不满于自己单恋的处境,想让某人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又害怕此事一旦挑明,两人连现在的关系都保持不了。
他此时倒是非常羡慕那个呆头呆脑的马超……
“听闻主公前几日征辟了一位姓马的中郎将。”
张晗对郭嘉的未尽之语十分好奇,然而她趋利避害的本能又在告诫她不要追根究底,便意兴
阑珊地顺着他的话回道:“是啊,那人是马腾的长子马孟起。”
虽然马腾好像不太聪明,被贾诩诓到朝廷当了个没实权的卫尉,但是他的兵马却还在——顺理成章地归了张晗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