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气候温暖,是鱼米之乡,可北部不一样,只能依靠放牧牛、羊为生。南北部的贫富差距再这么扩大下去,不利于王国的发展,必须采取措施扶助北部地区。”
尤萨姆低头看着弟弟,问道:
“还记得上回你提这件事时我说的话吗?”
伊翰皱着眉点点头。
过去伊翰也曾建议兄长增加霞罕的数量,以减轻羊热病的损失。当时,尤萨姆告诫伊翰,在这件事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绝不能贸然行事。
罗塔人喜欢白如雪的玛罕,视混有褐色毛的霞罕为“污秽之羊”。尽管霞罕用途也很广泛,而且奶和肉的味道还比玛罕好。不过人们的这种喜好,并不会因为“道理”而轻易改变。
其实,尤萨姆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因为他十分在意外界对弟弟的评价。
过去,兄长提及外界对弟弟的评价时,伊翰总是笑着说:
“有人说王爷喜欢怪东西是吧?无聊!喜欢嘲笑我的人,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十多年前,伊翰曾与一名塔鲁族的女子坠入情网。塔鲁是一个隐居在森林深处的氏族。
有一天,伊翰到边境的城堡去巡视,在路上突遇暴风雪,和家臣们走散了。他差点儿冻死在森林里,幸好一家塔鲁人救了他。
这家人靠设置陷阱捕猎为生。伊翰一直住在他们简陋的小屋里,直到暴风雪停息。
在这之前,伊翰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塔鲁人。即使偶然碰到他们,他们也会马上低下头,用头巾遮住脸。所以他们只给伊翰留下了“有些脏”的印象。
所以,当他看到塔鲁族的女子用雪拼命搓自己快要冻伤的手脚,像照顾亲人一样照顾自己的时候,心中十分震惊和感动。
那名女子脸色白皙,长得如同洁白的花朵般美丽。她的目光澄澈,虽然是贫苦猎人之女,不仅不“脏”,反而有一种高贵凛然的气质。
叙事歌中常常有一见钟情的故事。可是,在这之前伊翰并不相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他认为两个人只有在慢慢交谈、接触的过程中,才有可能了解彼此的心意。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被对方的外表所吸引。这种肤浅的东西,在他看来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不过这次,伊翰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一看到塔鲁女孩的眼睛,他就觉得全身热得似乎要燃烧起来。就算她不在身边,只要一想到她,伊翰的心脏就狂跳不已。
然而,伊翰知道这是一段不被允许的恋情。
因为身为王爷,他比一般的罗塔人更了解塔鲁族的故事。
如果说罗塔王室是站在国家政治舞台上的一族,那么塔鲁族就是出于某种理由而发誓不再参与政事、主动隐居避世的一群人。塔鲁族的祖先与罗塔王室的祖先,在过去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历史。
可是,伊翰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些所谓的历史,他认为更重要的是眼前,是当下。
他相信情况会不断发生变化,会有所改变。
而且,伊翰根本不在乎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只要自己认为对,不管别人如何贬低、批判,他都不在乎。
所以等暴风雪停止,平安回到城堡后,伊翰把一切都告诉了家臣,包括救了自己的那家人的事,女孩像花儿一样美丽的事……不仅如此,那以后,他还频繁地到女孩那儿去,不管家臣如何劝阻,他都不听。
这件事极大损害了伊翰的声誉。
许多大领主早就对伊翰打破陈规、不断进行各种改革感到不满。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借机大做文章,抹黑伊翰。
尤萨姆凝视着这个无视他人污蔑的勇敢果断的弟弟,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告诫他:
“这些的确是无聊的毁谤,可它却不知何时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尤萨姆严肃的语气令伊翰有些惊讶,他觉得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些自己从未在意过的事了。
当时伊翰已年过二十,逐渐意识到许多过去不曾注意的事。他知道兄长说的这番话自有它的道理。本来他不想因为无聊的毁谤而改变做事方式,被兄长这么一说,他觉得至少应该稍加注意。
即便如此,伊翰也不想为此放弃与塔鲁女孩的恋情。他坚称:国家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娶塔鲁人为妻。他的言行震惊了周围的人。
平日温和敦厚的尤萨姆从未对弟弟大声说过一句话,为了这事,他特地把伊翰叫到自己屋里教训了一番:
“你应该很清楚王族成员为什么不能与塔鲁人结合。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情而令王国陷入危机之中吗?”
伊翰顶撞了大发雷霆的兄长:
“我知道,塔鲁人中可能出现异能者,招来恐怖之神。可是他们为了不让这样的人再次出现,不是已经主动隐居避世了吗?”
伊翰激动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
“有些人担心,身为王族成员的我如果娶了塔鲁女子,可能生出异能者,玷污王族血统。
“可是并非所有的塔鲁人都有这种能力,我所爱的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塔鲁女子。”
尤萨姆缓缓地摇摇头说: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在于塔鲁人与罗塔王族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罗塔人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