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内,明黄色的身影立在廊下,衣摆随风轻轻晃动。
“当日与我对赌,你可后悔?”
霍重山从软垫上站起身:“今日来找陛下,臣已做好了准备。”
他拿下自己的官帽,放在一旁的桌上。
“朝中之事我已大略交待清楚,军中的良将皆被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
祁唯安有智,却还需多加历练,两年之后,方可交予大任。
霍家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外头的庄子该收的已经收了回来,臣已命人去修缮祖宅,等再过几日,打点完府内下人,整理好皇城内外的几家铺子和良田,便能应了当初与陛下的赌注。”
他已多日未眠,可心里挂着事,心神还算清明。
他知道,这一日迟早是要来的。
皇帝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自若。
“那你夫人呢?你打算怎么和沈家交代?”
“夫人早已与我提出和离,和离书现下已经送予沈府。”
“为了一个女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把自己肩上的重任置于何地?”
霍重山低头,无言以对。
当日,城中已然乱了起来,霍重山知道沐家有此一劫,早就和三皇子商定好,不动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可谁知沐萧晗眼看着身后的兵士皆已战死,当即自刎而死。
沐家长子沐溪风见此,想要步其后尘,被霍重山用剑挡下,关进狱中。
他知道在他们面前,自己永远是个罪人,无论沐溪风如何奚落,他都没有动怒。
直到沐溪风威胁说会让沐莹雪知道他是什么人时,他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然而,他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沐溪风素日来与沈靖轩有怨仇,他再进监狱时,沐溪风身上早已皮开肉绽,中毒颇深,已无药可救。
所以第二日,他被群儒的舌头架上断头台,霍重山沉默不语。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心誓死难忘,可事已至此,唯愿陛下能放她一条生路,她一介弱女子,犹若浮萍,漂浮在世······”
“够了,霍重山,你给我起来。”
皇帝勃然大怒,不远处的侍官肩膀一颤,将要过来,眼见情势不对,又退回了拐角处。
“我给你这个位置,难道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在你心里,到底把我放在何处?”
皇帝显然是怒了。
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并肩而战的兄弟。
十七岁那年,若不是李承越从一行人中一眼看中了他,他便不会有机会在皇帝面前比武。
他犹记得,那时的李承越身材臃肿,鼻子上的大痦子还没被巫医祛除,活像一个大皮球。
见他最终胜了,李承越托着个大肚子,艰难跑下台阶,径直冲进擂台,一把抱住了他。
“我们赢了。”
他看见他眼眶含泪,因为过于激动,两人跌在一起,台下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
后来,李承越才悄悄告诉他:“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赢过别人。”
霍重山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有些心疼,他早年家贫,知道身为弱者,会见到什么样的世事。
李承越生在皇家,贵为皇子,却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无缘。
母亲本一心寄希望于他,怀着他时,将周围人都得罪尽了。
可生下他后,一见他脸上的胎记,也算是心念俱灭,犹如没了灯油的芯,一日日干瘪枯瘦,终于在他一岁生辰那日,驾鹤西去。
而他生来就成了靶子,被那些人当作出气筒,其他皇子更是拿他当个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