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袖子落下,左臂却被齐文朗攥住了。
齐文朗欠身过来,捏住他的手腕像在丈量:“想家了是不?想回来就乖乖伺候咱商董,有什么事儿就给我通风报信,等我确保那笔资金没问题了自然会招你回家。”
刚说完,他指下发力,硬生生地把时聆小臂上结成的痂给抠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痛楚迅速蔓延了时聆的整条手臂,呕吐感猛地顶上喉咙,他遽然抬脸,张嘴却只剩嘶哑的低唤。
豆大的血珠从那处重新撕裂的伤口里涌出来,齐文朗仿佛沉浸其中般,顺着时聆往回抽的力道,指甲从结痂的一端刮到另一端。
那道褐色的疤又变成了血色的长虫,齐文朗甩掉了时聆的手,说:“滚吧。”
十月已经感受不到多少室外的暖意了,时聆咬着牙托着手臂,几番走走停停才挪到别墅区门口。
他吃准了齐文朗不会轻易让他从商行箴身旁离开,他被折磨,齐文朗才高兴,他越痛苦,齐文朗就越舒心。
看到商行箴的车子了,时聆扯下袖口,用右手拉开门。
一坐进去,全身力气卸掉的同时,疼痛带来的晕眩感也一并袭来,他软软地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商行箴一看到时聆脸上的脏污就攒眉,不嫌脏似的用手背帮他抹掉:“没找到东西?”
“脏了,不想要了。”像是抓住了浮木,时聆蹭着他的手掌转过脸朝向他,眨开蒙上水雾的眼,“叔叔。”
那张脸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商行箴触在掌心却觉滚烫。
“那就不要了,再买新的。”他收回手,倾身抓起时聆的手臂想帮对方系上安全带,却听对方吃痛的抽气声。
“不是快好了么?”袖口宽松,商行箴避开伤处将袖子撩了起来,那道快好的伤疤赫然眼下,被衣物蹭得血迹斑驳。
即使是见多了死伤,这一画面仍是让商行箴怒从心起:“谁搞的?齐文朗?”
“嗯。”时聆又想把袖子往下扯,“叔叔,我习惯了。”
哪怕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暂时咽下,商行箴捣鼓出扶手箱里上次用剩的包扎用品,压着愠怒给时聆细处理好伤口,难得笨拙地绑上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时聆,给我点时间。”
话说得没头没尾,时聆却听懂了,他看看自己手臂上洁白的蝴蝶结,朝商行箴扬起嘴笑,脆弱又坚强:“谢谢叔叔。”
他没说谢的是什么,但商行箴也听懂了。
油门一踩,车子奔往前方,路途较远,商行箴偶尔在盯左右路况时向副驾瞧一眼,担心时聆疼得蹙眉却不说,也忧虑他觉出倦意却寻不到舒坦姿势假寐,所幸他哪种状况都没表现,摩挲着狮头胸针眼睛觑着外面。
道路两侧逐渐葱绿居多,直至墓园牌坊近在眼前,时聆才恍然回神。
不是什么法定的祭奠日子,墓园人烟稀少,商行箴把车停在道边的树荫下熄火,解掉安全带缓了口气。
他看向时聆:“你在这里等我,半个小时左右我就回来。”
顿了顿,他改口:“或者二十分钟。”
时聆已从不可思议的状态中抽身,说:“没关系,你刚刚也等了我很久。”
往年这个日子来墓园,商行箴都不凑巧地碰上雨天,绵绵阴雨也有,倾盆大雨也有,总归不像今日天高云淡。
无需撑伞,商行箴抱一束白菊拎一壶清茶,都是他让孟管家提前在后备箱备好。
拾阶至墓前,他蹲下,掏出口袋巾擦净墓碑上的照片,尘埃被拭去,黑白照上的人容貌与他相仿,但永恒挂着笑脸的人下颌线随母,更清秀些。
墓碑中央以隶书镌刻几个大字——尊兄商行知之墓。
享年三十岁,胞弟率全家泣立。
一晃八年,商行箴站在墓前却依然如初,放下白菊,先道天气:“大哥,好久不见,今天天气不错,可能你在暗示我今后会有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