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展业没有回答,自然此时也最难决断。道理上来说,俞则轩的身份,最是合适:无官无爵的白身不好干预朝廷之事,俞则轩头顶的虚职官帽,可谓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名头。另外,就淮南道而言,俞则轩作为局外人,正好不偏不倚,能够保持中立。
只是,他该不该相信这个年轻人呢?不只是他,此刻这个消息,阿丑和昱王世子也知道了,他们两个,是否又值得信任呢?
阿丑在一边缄默不语。她自知不过是个专业人士的身份,充其量当个顾问,具体的事情和她无关。正当她走神的时候,钱展业开口了:“阿丑姑娘,你原本是徐公子请来的人。按理说,我本不应该多说这几句,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说。此事轻重,你想必心中有数,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旁人知道。”
“大人,阿丑明白,一定守口如瓶。”把她当徐泰的人了?也罢,她的阵营,如今的确够乱的。
“昱王世子。我对世子也是同样的意思。”钱展业又转向夏翌辰。
然而夏翌辰只是微微颔首,仍旧满不在乎的轻松模样。看得阿丑暗自咬牙:真能装呀。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等下再找你算账!
嘱咐完,钱展业才对俞则轩郑重地说:“俞公子,此事,就拜托你了。”
“大人,则轩一定查出真相。不辜负大人信赖!”俞则轩接下这个任务。
走出钱展业的书房,阿丑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后面两人:“阿丑有个疑问,埋在心里很久了。”
夏翌辰摊手。桃花眼散漫不凝:“姑娘有何疑问?”
“也不是什么大疑问,就想问问,我以前的事情。”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直视夏翌辰。
“以前的事?”夏翌辰的语气依旧慵懒,丝毫听不出想要回答的意向,也听不出拒绝回答的意思。
“永昌九年十一月之前,关于我,你们所知道的事情。”他监视她,肯定有所图谋。自穿越以来,她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家,她所作为并没有让他监视的理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穿越之前,这具身体发生的事。
俞则轩颇感遗憾地看了看夏翌辰,那眼神里的意思就是:叫你为所欲为,这回遇上个凶猛的,看你怎么应付!
夏翌辰恍若未见,瞥了阿丑一眼,唇角勾起:“既然想知道,姑娘随我来喝茶便是。”
盛夏时节白天长,此时已近酉时末,还没有半分天黑的痕迹。
开怀茶楼里,今日最后一场说书正讲到惊心动魄处,在场之人无不聚精会神。而此时走上二楼的三人却似乎充耳未闻。
“所以,你并不知道你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俞则轩十分惊讶。
阿丑摇头:“关于我自己的过往,我一无所知。这一点,我奶奶也可以作证,可惜,当初她也才认识我没几日,对我知之甚少。”
“关于你的过往,我也很感兴趣,可惜,我也不知道。”夏翌辰摊开双手。
阿丑看了他许久,忽而一笑:“我如今算是相信,花琉离是你的人了。不过我好奇,到底是他教你演戏的,还是你教他?”
夏翌辰转头看了眼一楼的说书人:“不要以为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就动不了你。”可是语气里没有半分威胁之意。
“你既然监视我,就代表我还有用,你不会动我。”阿丑说得平淡。
夏翌辰轻叹一口气,没有言语。俞则轩偏头忍笑:这个阿丑姑娘,可压根不把夏翌辰放在眼里呀!
“你既然让我来,便是有话对我说,想说什么就说吧。”阿丑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漠如水。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留你?”夏翌辰挑眉,似乎对阿丑的答案很是期待。
“那我倒想问俞公子,我当初为何留不得?”阿丑针锋相对。对于这两个人,自己的疑问太多太多,多得扑朔迷离。
俞则轩愕然,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拉出来质问,不由叹息一声:“阿丑姑娘,当初的事情,全因为你救了一个人。”
阿丑回想当日情形:“因为我在彭氏医馆门前,救了一个人?”
俞则轩点头:“你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一个乞丐应有的技能。因此,我们怀疑你的身份。”
的确,当日她所展现的技艺,高出乞丐这个身份太多太多,惹人怀疑也是难免的,可是——
“当初我救的那个人,你们想杀?”阿丑一针见血。否则,怎么会关注那个人的情况,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想救,一个是想杀。若想救,怕不会轮到她出手了。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当日她只想着如何应付秦爷的孝敬钱。
“你很聪明,不过切莫聪明反被聪明误。”夏翌辰微垂双眸。
“我觉得,这句话还是世子留着自省比较好。”阿丑不留情面地说。对于这个深藏不漏的种ma,她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夏翌辰也不计较她的伶牙俐齿:“你还没猜我为什么要留你。”
阿丑觉得好笑:“猜来猜去,很有意思吗?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请明说。”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看了阿丑半晌:“你知道吗,你是个很无趣的人。”
“要找乐子,去畅春阁,我只卖药。”阿丑语气冷淡。
俞则轩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这话,真是直接呀!
“我正是要找你买药。”夏翌辰神态依旧轻松随和,就像没听过这些话一样,可桃花眼中还是带了一片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