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时间离队,拿破仑仍然受到炮兵团的欢迎。该团是保王党军官预备队,保王党军官们对他的雅各宾腔调提出指责。他带着弟弟住在隆巴尔家里,他的家就在沃邦街上,一大间一小间,家具十分简单。孩子(路易只有13岁)睡在小间简易床铺上。他们两个人每天只有3镑钱维持生活。拿破仑成天不出门,也不到咖啡馆去走动走动。正如他说的那样,贫困把他死死地关在门内。他自己做家务,自己做饭,他对弟弟却关怀备至,和风细雨,给他上课,甚至在他弟弟初领圣体时,让他反复背诵入门教程。也有时候不耐烦起来,给他一记耳光。但他爱自己的弟弟,对路易的进步分外高兴,甚至要弟弟学他的样子,当一名军官。他写信给约瑟夫,充满着爱怜的骄傲:“他会成为德才兼备之人。……本地的女人没有不喜欢他的。他说一口流利的法国语,小腔调地道而且轻巧,他进入社交场合,受到宠爱和欢迎,日常问题也一本正经,表现出30岁人的尊严。我早就看出,他比我们四个人有出息。的确,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有好的教养。”
拿破仑让多尔的印刷厂商若利为他排印“致比塔非奥科的公开信”。他带着路易步行到多尔校对清样。大清早4点从奥松出发,回来已经晌午了,来回走了32公里,著名公开信一印好,波拿巴首先给保利寄去好几份。同时他还请保利给他提供一些材料,以便完成他那部关于科西嘉的著作,巴博(族长)回信,逐一加以指责和拒绝。他警告波拿巴:“历史不是在青年时代写成。”
几次激烈的争论使他同好几位维系旧政权的同学闹翻了。有一天,他们之中的两个人威胁他,要把他扔到河里去。他们指责拿破仑在炮兵团的士官和士兵中宣传新思想。的确,他给他手下的人读最激进的报纸,主张军民联盟,到处煽风点火。他来到尼伊参加他的朋友加桑迪的婚礼时,也不放过炫耀自己的观点。炮兵团的许多军官都收到请帖。加桑迪是保王派,而岳父却是爱国者。讨论政治问题一度使人忘了结婚喜庆,波拿巴狂热地支持其岳父从前的观点。晚上,他应邀到当地最富丽堂皇的府邸,竟当着贵宾们的面同人争论起国家大事来。多尔小城街谈巷议这位扮演护民官角色的令人不可理解的军人,几天余音未了。
此时,军事当局改组炮兵。随之而来的是加官晋级。波拿巴从二等中尉提为一等中尉。十分遗憾的是,他必须离开拉费尔炮团,调往格勒诺布尔炮团,该团驻防瓦朗斯。他在奥松留下了真挚的友谊,他对此终生难忘。
拿破仑带着弟弟一起离开了奥松,又回到布老小姐那里租下原来的那间房子,并在“三鸽”旅店包了伙。路易则交给老板娘照顾,他与一位公证人的儿子做了伙伴,他叫弗朗索瓦·梅藏热尔,与路易同龄,后来托路易的洪福,从路易的青云直上中沾了光。
拿破仑当年的老熟人许多都不在了。圣·吕夫神父未能等到加冠就死了。德·洛朗森小姐已经结婚。但德·科隆比埃夫人和可爱的卡罗利娜在乡间别墅愉快地招待了他。他很快同军需官絮西和德·蒙塔利韦中尉取得了联系。
他一到瓦朗斯,就自告奋勇到“宪法朋友会”报了名。该会已经加入了巴黎的雅各宾派组织。他在朋友会上作了一次演讲,给人留下了印象。瓦朗斯的军官们比奥松分化得更厉害。国王逃往瓦伦并在那里被捕之后,许多人纷纷逃亡,不肯向取代国王的国民议会宣誓效忠,波拿巴却在首批签名之列。他极力反对逃亡,坚决要求判处国王。人民大众全都拥护革命。拿破仑写信告诉他的朋友诺丹:“这个地方到处是热情和烈火。”向他吐露了知心话,他“带着满脑子公共大事”睡着了,请他原谅草就的书信,并补充说:“在我们血管中流淌着的南方血液跟赛纳河水一起滚滚向前……”
在这危急的时刻,他想到巴黎去,参加雅各宾派会议。他用一种奇怪的论调,向主教助理吕西安要一点钱:“寄给我300法郎,这笔钱够我去巴黎。在那里,至少人们可以抛头露面,可以克服障碍。一切都告诉我我将在那里获得成功。难道您想阻拦我,不给我100埃居?”
吝啬鬼吕西安避而不答。波拿巴在瓦朗斯强压住性子咬紧牙关忍受着。他坐在小桌前,头伸向小窗洞,成天抱着书看,用鹅毛笔死劲地在纸上乱画。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奥松的幸福是应当向他们灌输什么样的真理和什么样的感情。
拿破仑说干就干,现在马上起草论文。他第一次背弃了卢梭的原则,声称,人生来就是生活在社会之中,从世界黎明开始,人就具有理性和情感,人历来就有爱情、友谊、怜悯、感激、尊敬。他宣称,人唯有勇气才能得到幸福:“没有力量,没有毅力,就无道德,也无幸福可言。”人要有自由,还要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还要有若干份额的财产。然而他要摒弃野心!野心使亚历山大、克伦威尔和路易十四走上歧途,血流成河。拿破仑发此慷慨激昂,岂不太虚伪了吗?不,他的发言并不是为了自己。这时候,他只想到大众,他自以为已经不是群众中的普通一员了。
这是拿破仑第一部重要的著作。人们可以从中看到晦涩难懂、杂乱无章的东西,但也可以找到早熟的智慧和闪闪发光的美。这40页的论文,对人心,对自然场景,奉献出了一些值得重视的新颖的东西。年轻中尉的灵魂深刻在文章中,热情满腔,层层推理,刚毅雄浑,带有一种下意识的敏感,人们对此并不怀疑。波拿巴对论文很满意。他真希望能获得1200镑的奖金,这笔重奖对他来说就是及时雨了。然而他的论文被扔到了一边。里昂的名流宣判这篇文章“平庸,松散,写得不好”。
关于一个统治者的命运,拿破仑勾画了这么几句令人梦想的话:“不幸的人,我同情他,他将受到他的同类的赞美和羡慕,也将是最悲惨的人,平衡已经打破!他将不幸地生活下去……天才的人是流星,注定要燃烧自己以照亮他们的世纪。”
智慧的突然喷发。只用两行字,拿破仑已经画好了他一生的轨迹。制定宪*议即将散会。人们宣布要进行议会选举。拿破仑想赶回科西嘉,为约瑟夫参加竞选助威,并指望在训练志愿军中晋升一级军衔。泰伊将军开恩准他3个月假,他并不计较拿破仑的极端的观点,一直没有停止保护他。
“这是一个很有能耐的小伙子。”将军说,“他会出人头地的!”
他一到科西嘉,立刻奔向科尔特,那里选举正在难解难分。波拿巴一家遇到了保利的敌视。他任命了自己的候选人。约瑟夫却被排斥在众议员之外。兄弟俩转回阿雅克修,守在气息奄奄的副主祭吕西安的病床边。
这位虔诚的老人却希望没有神父在场时死去。他对自己家人说:“莱蒂齐亚,我死而无憾,因为我看到你的孩子们都在你的身边……约瑟夫可以主管您的事务。你,拿破仑,你将是一个伟人……”他的小金库,是一个子一个子积攒起来的,倒使波拿巴一家日子好过了些。他们买了些国家财产。
约瑟夫又动身去科尔特,拿破仑则主管家族,大家都不敢顶撞他。
“大家都不敢同他争论,”吕西安叙述道,“他稍不顺眼就发火,稍有顶撞就大发雷霆。”钱还有别的用场。拿破仑费尽心机,软硬兼施,终于成功地在国民自卫军里当上了中校,他原来在那里还只不过是一个军士长。这一天,波拿巴家人人兴高采烈,又吹又唱,好不热闹。
然而成功冲昏了头脑,导致他干出一件蠢事。他企图让他所辖志愿军营占领阿雅克修城堡。但驻军顶住不干,当地居民也反对拿破仑这样做。可枪也开了,血也流了。保利派出代表强行决定停火。拿破仑受到了大多数岛民的谴责,保利也根本不承认他的官衔,于是他决定重返法国。但他的行为早已受到告发,差一点被革了职,甚至可能更严重。现在他将硬着头皮顶住暴风雨。他匆匆忙忙赶回巴黎。
“我昨天到达。”在1792年5月29日,他写信告诉约瑟夫,“我暂住罗亚尔街,荷兰同胞旅社。我住的房间太贵,我今天或明天就换个地方……
“巴黎正处于空前的大动荡之中。到处都是外国人,不满者为数甚众,城市一连三夜灯火通明,为了看守国王,驻在杜伊勒里宫的国民自卫队已经增加了一倍……
“紧紧抓住保利将军,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他就是一切。”他加紧在各军事部门活动以熄灭阿雅克修事件。同时,也是为了重新恢复他在炮兵的职务。因为他离队时间过长,名字已经被注销了。他到至·西尔去看望了他的妹妹玛丽娅娜。在佩尔蒙家吃过晚饭,他又找到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