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夕岚识破了身份这件事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那维莱特对于夕岚的想法却是赞同的。
不过,“我并非奢求能够完全理解人类,但,我更想能够借由人类理解自己。”
而在得知夕岚是从世界之外而来的无神世界的人类后,那维莱特对于夕岚的信任反而更深了一些。
他不由得向夕岚讲起了自己的曾经——
“我心里一直有许多困惑,既不知晓自己为何以这种形态诞生,也不明白…漫长的生命该归于何处,仿佛从一开始就遗忘了什么……
直到后来,我从辗转的商人手中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枫丹廷的信,信上称呼我为「你」但收件人一栏却是空白的,正是因为这封信,我才会受邀前来担任枫丹廷的最高审判官。”
(那维莱特的角色故事4里有提到他收到信的事,不过没说明是什么人交给他的,商人是我私设)
夕岚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原来是这样,水之……会以人类的形态诞生这件事我确有耳闻,但我已记不清是从那处犄角旮里翻找出的预言里提到过的信息了,不过要说原因,大概……”
少女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天花板,意有所指。
“预言……”
那维莱特沉吟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人类就像是倒映着我的「水面」,通过观察他们,我才能逐渐理解自己。”
夕岚笑着说道:“当然,我能看得出来,那维莱特先生对于世间一切都有着自己的准则,但唯独对自己的情感表露不甚了解,因为你没办法完全理解自己。
不过,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或不好的,因为人类也会这样,只要学着去面对就好了。当然,如果要举个例子的话,比如我,其实也是如此。”
“夕岚小姐?”
那维莱特看起来很是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能够微笑着与他聊起人生百态的少女至少在情感上应当比他擅长得多才对。
“那都是理论知识,纸上谈兵而已啦。”夕岚摆摆手,满脸苦笑。
“人一辈子最难的,其实是与自己和解,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当初,我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过去二十年就像是深陷泥沼一样,以我个人的感受来说,用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可能…也不为过。”
少女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眼神变得飘忽不定,眼眶恰似蒙上霜雪的宝石一般静谧。
“说着最爱我的人,伤我最深,但偏偏她自己毫无所觉。
我若想向她清剿、追究、偿还,那就要先把我自己的每一寸骨血、每一片皮肉、每一处筋络都掏出身体,一寸寸洗净,分拣,一粒粒数清楚……
到最后,可能还是功过相抵,她一身清白地失望离去,只留下我自己数落着那些曾经留下的苦果与疤痕,遍体鳞伤,难以成形。”
水之龙沉默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或者说安慰痛苦情绪中的夕岚。
这倒并非他冷血,而是从未有人以如此现身说法的方式,来向他阐述过「人」的痛苦。以至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那维莱特有些「不知所措」。
但比起法庭上那些嘈杂到刺耳的呐喊与咆哮,少女的语气反而十分克制,只短短几句,便简练又不失优雅地向他描述出了一幅同归于尽的画面,那是一种颓靡的、几乎让他难以形容的绝望与不甘。
与那些犯人的痛哭流涕截然不同,她的痛苦更像是一片无声的沼泽,身置其中或许还会以为上面开满了以爱为名的美丽花朵,表面上甚至寂若无人,只有等人深陷之时才会发现,自己其实即将溺死其中。
见那维莱特情绪低迷,不再说话,夕岚缓过神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突然这么向你诉苦,可能有些莫名其妙,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过,我真心希望以自己的经历和陈述能够给你一些别样的视角来理解自己的心。”
“当然不会,”那维莱特摇摇头,一脸诚恳道:“相反,我得感谢你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向我阐述你的过往,也希望那些痛苦的回忆能够早日离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