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靓!你爸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已经死了,死了你知道吗?!”见女儿抱着开始出现尸斑的前夫,脸贴上去亲昵地撒娇,梁青受不了这个刺激,大声吼了出来。
“你们出去吧,我爸他不喜欢太吵,哦,对了,给我端一晚稀饭,我爸喜欢小米粥,或许还能吃点别的流质食物,还要找一套干净的衣服,这上面是什么,是血吗?我爸受伤了!外科大夫呢,妈妈你不行,快把你同事中技术最好的叫过来!伤口这么大,再不处理就感染了!”
郝靓手忙脚乱地给父亲“止血”,一个护士看不过去伸手拉她,被郝靓一把挥开:“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去,小心我去投诉你们!”
梁青索性自己动手去拉,又被郝靓推开,可梁青却不屈不挠地继续拉她,拉开一点就整个身子都压上去抱着她,一点一点地挪离尸体,郝靓一边挣扎一边嘶哑地吼叫:“你放开我!我要照顾我爸!你不要他了我要,妈妈,放开我,放开我好吗?妈妈,梁青!你没良心,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放开我,我爸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梁青,梁青,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我照顾我爸你都不让!”
郝靓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大声喊着自己母亲的名字骂,梁青泪流满面,手下却不放开,可她虽是成年人,力气却不比经常运动的郝靓大多少,不一会儿就被郝靓弄得狼狈不堪,头发散了,衣服乱了,脸上脖子上还被抓出了伤口,可是别人上前她又不让,还有一个医生看着单勇的脸色上来想把郝靓弄晕,却被梁青一嗓子吼开:“滚!”
最后还是单勇发话:“阿青,这样不是办法,给她注射镇静剂吧。”
二十三
郝靓从沉睡中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竟是单勇,她眉头皱起,等到意识恢复,之前的事情都涌入脑海,她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又躺了回去。
“药效刚过,你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儿吧。”见郝靓挣扎着还要起来,单勇立刻道,沉稳的嗓音给人带来安定的感觉,如果听众不是郝靓,那人可能下意识地就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郝靓却充耳不闻,自顾自挣扎着爬起来,竟然正眼都不看他。单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妈妈守了你一天一夜,我让人把她带走休息了,她临走前拜托我照顾你。”
如果郝靓有心情,她会发现单勇的脸色也很难看,显然也没能得到休息,可她还是不理,也不抬头,绕过单勇就要往外冲,单勇却并不阻拦她,只在她背后又说道:“你爸爸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已经抓到。”果然,他的话一出口,郝靓身体一震,步伐猛然停住,慢慢地扭过头,恨恨地瞪着单勇,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一直知道你是一个坚强又理智的孩子,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来,坐吧,我慢慢跟你说。”单勇坐回原来的椅子上,竟是拿了个桔子,慢慢地剥起皮来,剥完后无视郝靓欲杀人般的眼神,将桔肉递给她:“来,吃个桔子吧,我本来也算你的长辈,所以你不用太拘束。”
她哪里拘束,她都不拘束地想动手打他了!不过就像单勇说的,郝靓自小就是一个自制力极强,不容易失控的人,那天是所受的伤害太痛,而且伤害来的太突然,她理智上早已明白父亲已经死了,只是心理上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才闹了那么一处,而她现在要出去也不是为了继续闹,而是想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郝靓强忍着怒气用眼神逼问着单勇,可单勇是谁,岂会被她一个小女孩看似“凌厉”的眼神影响,仍然气定神闲地举着桔子,又送了送:“牙别咬的太紧,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你不喜欢吃桔子吗?那香蕉怎么样,不好意思,我不会削皮,要是吃苹果你可得自己动手了。”单勇一副好商量的老好人做派,让郝靓想发火都无处可发,好吧,算他狠,自己是关心则乱,忍一忍又何妨。
郝靓走过去接过桔子一把塞进嘴里,把嘴巴撑得像个包子,略嚼了嚼就咽下去,酸甜的桔汁从喉咙滑到胃里,让她连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坐在单勇的面前和他面对面,郝靓开口之后发现自己嗓子仍是嘶哑不堪,不过她还是坚持问了出来:“到底谁伤了我爸!”
这个倔强的孩子!她用的是“伤”,还是不肯接受现实吗?单勇心里感叹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从身旁的一个档案袋里抽出几张纸:“严格说来你还未成年,不能把这些材料给你看,不过你是郝敬的直系亲属,而且我相信你能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所以,现在我是把你当做大人来看的。”单勇先送了她一顶高帽子。
郝靓不去想是不是所有的案子都会由市长大人亲自插手,甚至代替警官和当事人家属交涉,她只是迫不及待地从单勇手里抢过那份资料。
那薄薄的几张纸被郝靓攥在手上,越攥越紧,直到她骨节泛白,才哆嗦着嘴唇叫道:“我不信!我爸他和那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她的什么狗屁同乡为什么要杀我爸?”
单勇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递给她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
郝靓接过来后,第一眼就确定自己见过照片上的女孩,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一刹那的思索过后,她的心脏再次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个人我认识,她和于自强一起吃过饭。”就是法国餐厅那次,郝靓的脑袋高速运转,从于自强被发现后的尴尬,到他刻意阻止她们的照面,还有父亲近来在学校发生的种种倒霉事,一切呼之欲出,郝靓又想尖叫了。
单勇阻止了她,他的话让郝靓愣在当场。
“法医鉴定报告出来了,你父亲,李冰,还有这个女孩江秀,她是C大历史系你父亲的学生,三者都死在现场,死因都是被同一件利器所伤,伤人者就是江秀的同乡,此人已经认罪,经过警方判断,他的确就是唯一的凶手。”
郝靓后来得知了案情的主要经过。原来江秀的同乡王兵和江秀一起长大,之前在C城摆水果摊做生意,据他自己说江秀答应嫁给他,所以这些年来江秀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出钱,原打算等江秀一毕业就结婚的,没想到却从另一个也在C大读书的同乡那里得知,江秀竟然勾搭上了自己的教授,还打算给他生孩子。
王兵经过多日的跟踪调查,终于弄清楚了是哪个教授,还得知该教授给了江秀一笔钱,某天他潜伏进了江秀在外面租住的房子附近,偷听到了江秀的电话,得知她要和那教授约着见面,因为教授又答应给她一笔钱。
王兵看着江秀鼓起的肚子万念俱灰,决定铤而走险给这狗男女来个狠的教训,于是把一把西瓜刀藏在身上,事先埋伏在约见的地方,出乎他预料的是,教授居然是和妻子一同前来的,并由他的妻子出面递给江秀一个鼓鼓的信封。
突然意识到教授可能不会和江秀在一起,王兵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反而开始为江秀不值,认为她受到了“欺负”,立刻冲出来站到大家面前,给江秀撑腰,骂教授敢做不敢当,欺负他未婚妻,并且说着就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禽兽不如的教授。
他本来以为自己威风凛凛地帮着江秀出了气,江秀肯定会感激他。他从小就喜欢江秀,两人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很好,就差领结婚证了,江秀虽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她想打掉就打掉,不想打生下来他也不会嫌弃她的,两人还是会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江秀从他一出现就像活见了鬼,接着他一开口,她更是又踢又打又骂地让他滚,王兵被打的怒向胆边生,恶从心头起,心想这婆娘好不犯贱,自己真心一片被她当狗屎,玩完了又甩了她的人,她倒当成个宝,还不就是看在钱的份上吗?想到这里他就去抢江秀手里的信封,江秀哪里肯给他,连他亮出西瓜刀来也没当回事儿,她认识王兵二十多年了,知道他胆子没那么大,也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两句好话一个撒娇,他什么都会原谅她。
可惜江秀了解王兵,不代表别人也了解,李冰就被那明晃晃的西瓜刀吓到了,她慌忙间拉着郝敬就走,打算找电话报警,郝敬是个男人,也是君子,如何能看着女学生被人拿刀挟持,自己却逃之夭夭?于是一边劝着,一边硬着头皮就要上前夺王兵的刀,江秀情急之下赶紧大声喊:“郝教授您快走,我没事!”
王兵见江秀护着郝敬,嘴里还“好教授好教授地叫着,”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激动之下刀就没了方向,错手之下也不知道扎到了江秀的什么部位,一声惨叫之后只见血喷的老高,而江秀抽搐了几下之后就断了气,王兵吓傻了,郝敬也吓傻了。
还是李冰最先反应过来,她拉着石化般的郝敬就跑,因为约见处地处荒凉罕有人至,王兵在江秀死亡的震惊过后就意识到不能放那两个人离开,不然自己也就死定了,杀了他们自己再逃亡,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