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一时没认出志诚,放下话筒惊讶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他的话一下把志诚的怒火勾起。他用一种不是自己的音调悲愤地大声道:“你说我有什么事,人命关天的大事,现在外边有人在追杀我,有乌岭煤矿的人,也有警察。何书记,蒋县长,我要问你们,你们平峦还是不是中国,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在你们治下发生这种事,你们负什么责任?我要控告你们……”
志诚怒吼着,他已经不清楚都说的什么,只知自己气愤异常,话也说得非常有力,虽然逻辑不一定那么清晰,可要表达的都表达了。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何清和蒋福民都愣住了。何清眼睛不时地眨动,端正的面孔青红不定,额头还出现了汗珠。蒋福民的脸色则更难看。
志诚越说越激动,直到发出不可抑制的哽咽,才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何清也平静下来,站起来给志诚倒了杯水,把他让到沙发里坐下,用温和的口气说:“别激动,先喝杯水。对不起,这事我们确实有责任。不过,你现在安全了,来,别着急,别害怕,歇一会儿,喝口水!”
平常的几句话,使志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那边,蒋福民已经拿起话筒,脸色如阴天一般:“是我,我在何书记办公室,你和小郑来一趟!”放下电话,脸色严峻看着志诚:“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认真对待,严肃处理。不过,这件事太重大了,我们必须研究一下。”想了想:“这样吧,你到县招待所去休息一下,那里没人敢乱来。”转向何清:“何书记,你看怎么样?”
没等何书记表态,志诚先恐慌起来:“这……他们就在外面,我一出去,就会把我抓走!”
“他们敢!”何清一拍桌子,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公安局吗,我是……”
他没有说下去,蒋福民用手指压下了话机开关:“何书记,我看,这事还是我们俩先研究一下吧。”又对志诚一笑,“你想得太过份了,这是平峦县城,我不信他们敢这么干……你放心,我们一定对你的安全负责。这样吧,我们派两名同志保护你,出门就上车,一直把你送到招待所房间,再让公安局派人警卫。然后我们马上研究这件事,很快就能采取措施。你看这样行了吧!”
这……
志诚内心深处,不想离开这个办公室。可是,你不可能总呆在县委书记办公室不出去,人家要工作呀。再说了,书记县长这种态度,谅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吧,何况是坐到车里,还有人陪着……
在他犹豫的时候,蒋福民又笑着说:“实在对不起,有些事还得请你谅解,虽然我们是相信你的,可是,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对待,要做一翻全面彻底的调查,包括你本人和你说的话,也要核实一下。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受一定限制,一切听我们安排,相信你能理解吧!”
这……志诚虽然有些不放心,可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总不能听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番话,就坚信不疑,连调查也不搞,就采取行动吧!志诚只好点点头,可又说:“但是,我要先给我们队里打个电话!”
何书记拿起话筒刚要递过来,又被蒋福民拦住:“不行,”对志诚歉意地一笑:“这……还得请你理解,再坚持一会儿,最多一个小时。刚才说了,对你说的事和你本人我们都要核实一下,这电话也应该由我们来打。这样吧,你把你们单位的电话号码留下,我们一会儿就让公安局跟他们联系,你别急,最多一个小时,也可能半个小时就可以搞清,那时,你就可以做你要做的一切了!”
没办法。志诚看一眼桌上的话机,没有再提这个要求。这时,两个机关干部模样的男子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七八。蒋县长指指志诚,对二人严肃地说:“你们负责把这位同志送到招待所,安排好一点的房间,然后就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确保他的安全,直到公安局派人替换你们……对了,跟宾馆说一声,吃饭要派专人送到房间里,不准任何散乱杂人进入!”
两个人答应着,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志诚。志诚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就跟二人走出去。
走出县委大楼,志诚立刻产生一种不安全感。虽然没有看到可疑的车辆和人,可是,他总觉得他们就躲在附近盯着自己。还好,出门就上了车,志诚算了算,加上司机和两个干部,自己这方一共四个人,估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稍稍放了点心。很快,车开到县招待所门外停下来。看上去,这里也很平静,只有门口停着两台轿车,再无他人。志诚随两名干部下车后,旁边的车里也走下来一个男子,亲热地大声向两名干部打招呼,把志诚的目光也吸引过去。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回头,一件东西已经触到脖颈上,全身顿时如遭雷击,大叫一声瘫倒在地,颤抖不止。随之,几只有力的手臂把他架起,往旁边停着的车里塞去。志诚看到两个干部叫着什么冲上来阻拦,却被几个汉子三拳两脚打倒在地,接着,自己被塞进车内,车迅速启动。他挣扎着从车窗向外望去,见两名被打倒的干部从地上爬起来追赶几步站住,一个干部从怀中摸出手机放到耳边……
志诚收回目光,看到自己被挤在后排两个汉子中间,手腕上已经被扣上了手铐,藏在腿部的手枪也被他们搜去。前排副驾座位上,一个人扭过头来,一手抓着自己的手枪,一手抓着电警棍指着自己得意地狞笑道:“怎么样,孙猴子还能跳出如来佛手心?妈的,你在井下好狠哪,这回落到我手里还有啥说的。回去你乖乖听话啥都好说,不然,看我咋对付你!”又摆弄一下手枪:“这个就归我了!”把枪插入怀中。
他是黑胡茬。
虽然落入他们之手,可志诚没有太着慌,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保护的人,又有两个县委干部亲眼看到自己被绑架,一定会报告,何书记和蒋县长绝不会坐视不管。这些家伙实在太大胆了,疯狂到头是灭亡,我倒要看看你们什么下场。
因此,他没有再挣扎,也没再抗议,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后。黑胡茬发现后哈哈笑起来:“哥们儿,你是不是还等着谁救你呀?那你就等吧,看他们怎么救你!”
志诚心一跳:什么意思?难道何清和蒋福民跟他们一伙……对呀,你怎么忘了,蒋福民和蒋福荣是兄弟,可何清是县委书记,难道也和他是一伙?这……不可能,“不可能……”
志诚不由说出声来。黑胡茬狞笑道:“不可能的事太多了,告诉你,何清在别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可在我们眼里狗屁都不是,在平峦,我们大哥才是真正的老大,他姓何的也得听我们大哥的!”
这……
志诚顿觉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嘴里仍然喃喃说着:“不,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不管他信不信,这台“三菱”一路顺风地向前驶着,目的是他刚刚逃离的地方——乌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