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御医点头应和,侧身让两人进阁。
掀了皮帘子,苏洛陵忽然道:“你为我差点送了性命,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
苏绾瞥眸静静看着他:“记?你记在哪里?”
“心里。”他如是说道。
苏绾微怔:“我只求你,若下回我依旧没了呼吸,你别喊我,一句都不要喊。”
“好!”苏洛陵说得赌誓般。
两人便一前一后上楼,有王府的婢子在门口守夜,见了二人过来便莲步迎上:“二公子、绾姑娘。”
苏洛陵点头:“王妃醒了?”
“醒了,这会儿正由婢子回报说绾姑娘无碍了呢,王妃便说要连夜去探望姑娘,可巧姑娘自己过来了。”
苏绾心觉对临王妃不过,一副满腹郁事将心坠地沉沉的。
“王妃晕厥,怎么这一日倒没见慧姑出来?”苏洛陵似无意地问道。
那婢子一问一答颇为乖巧:“二公子也奇怪,咱们也都没见着惠嬷嬷呢。今儿王妃还好些次问了嬷嬷去向,可却无一人知晓。嬷嬷平常在王府却也自由,想想定是去哪儿耍了。呵呵……”
苏洛陵不便问多,便让这婢子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她就揣着手出来,敛衽道:“二公子、绾姑娘,王爷有请。”
这一进去,便见深夜里,寒翠微领着苏湄也在此探门,苏绾顿又一股别扭。
苏湄搬了两把柏木圆凳放在临王妃近前,临王妃慈笑着凌空拍着凳面儿道:“绾丫头快过来,可把我吓死了。你这会儿还有些不舒服的没有?”
苏绾一阵热血漫流,忙上前半跪在床前道:“王妃恕罪,苏绾吓着王妃,心里惶恐着。王妃应该是打是骂,若还是对我这般好,我心里直要愧疚死。”
临王端坐一侧,笑道:“你们倒是吓来吓去吓出依依不舍来了。一个醒了另一个便掐着时辰来探。绾儿啊,就凭这渊源,王妃今儿跟你说的事,你便该不得拒绝了吧?”
寒翠微过来将苏绾搀起,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妹妹,姐姐可已经将事情都交代下去了。等大祭祀一完,咱们园子里就再热闹一回。”
苏洛陵倒还不知道有这回事,问道:“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临王妃乐呵呵地将欲收苏绾为义女之事说了一通,苏洛陵倒也乐观其成。
见苏绾隐隐总有负疚在身,临王妃软言道:“绾儿莫不是还在因今日的岔子耿耿于怀?老太婆年岁大了惊不得吓,你那会儿进出气儿全无,我给一急也晕了过去。待我晕了之后你便又马上有气儿了,若我能扛便也能扛到你出气儿的那刻,这怨不得你。你瞧瞧当时有多少人围着你,怎的偏就我一人被吓晕了呢?”
“妹妹真是不明白王妃娘娘的心,王妃可不叫被你吓晕的。那是见你好端端的一个人须臾便要撒手去了,心中悲恸所致。你若考量这些,这声‘干娘’还叫不出口?”寒翠微道。
苏绾听了这么多,尤其见苏洛陵竟也不反对,心中便也有些动容。并非是干娘叫不出口,而是她加加减减的两辈子,从来没开口喊过一声“娘”,她是怕一开口自己就哑了声。于是便在心里模拟了好多回,这一出口,就直接喊成了:“娘。”
“诶——”兴许临王二老膝下无子,从未有人单着喊声娘,即便有子孙绕膝,多半也是叫“父王、母妃”的,多不有趣。这声“娘”可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绝不偷工减料的。所以一激动老泪纵横了一把,指着苏洛陵等人道,“听听听听,偏生就你们跟我讲究个尊卑身份之道,一口‘爹’一口‘娘’都未听你们喊。我们绾儿便就懂事多了!”说着就要下床了来。
众人忙上前止住,寒翠微似乎是等这时机快成了守株待兔,连忙一声“爹娘”蹦了出口,急吼吼扑到临王妃怀里。
屋子里顿有些喜极而泣的氛围,闹哄哄的一团。
这时,方才进来替苏绾两人通报的婢子又进了来,这回却惨白着脸色,嘴唇颤抖着悬泪欲泣的模样。
“禀王爷,王妃。”她压着身段小声道。
众人便就静下来看她。“什么事?”临王妃稍稍不悦。
“……呜呜……”那婢子话未出泪已落,一阵阵抽泣起来。
“没用的丫头,你倒是说话呀?”临王妃急道。
临王也捻眉:“梅喜出了何事?”
梅喜哭了一通,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才道:“刚才园子里的廖管家来告,在池子里找着了惠嬷嬷的身子,已经,已经坏了……呜呜呜呜……”这一口气说完,便就嚎啕了起来。
苏绾愕住,不自觉与苏洛陵眼神交汇了一把。
苏湄忙将这不经事的梅喜带下去,兀自又将在外头候命的廖管家领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