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两只野味儿就已经全数烤好,死人风卷残席了一番,便打算各自入眠睡下,明儿清晨趁着天凉多赶几里的路。
这么想着,便都进了马车里,两人挨靠着两人各自睡去。
****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天际最初的一抹腥白刺进眼帘,苏棋习惯地为几人打点好晨起的诸事。这都是在苏园养成的习惯,一直都改不了,她嘲笑自己打一生下来就是个奴才命,这叫狗改不了吃屎,苏棋改不了早起。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二百章 人烟
第二百章 人烟
待苏棋将昨夜吃剩的些许肉又重新烤了烤,再摸出马车里的一袋米,煮了锅野味儿肉片粥。
一大清早广袤的原野上就飘起缕缕香味,勾人食欲,梦中都生出了馋虫。
苏绾醒来时,苏棋已将粥都一碗一碗送了进来,见她醒了灿烂一笑:“姑娘,快来喝粥吧,刚煮好的。”昨夜的不快似乎早已一扫而空,睁着两只乌黑单纯的眼睛笑地一脸纯洁。
苏绾哀叹地想,这两人若真活到一处去,会不会整到将全身家当都给人,自己流落街头当乞丐去?这是极有可能的一种情况,而且是占绝大多数可能性的。于是她终于想到,他们两个真的适合吗?
生活是生活,爱是爱,生活无爱继续生活,而爱无生活断不可维继。
这是怎样一种辩证关系呢?或者说,只是相辅相成的。她的心太过现实,现实到以为看到的全部都是本质,甚至是后几年的未来。所以有时候她会比别人更加害怕,害怕自己面对惨烈结局的时候,使自己懦弱下去亦或者对那些原本不能接受地倒吸妥协。所以,其实停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或者做个如苏棋那样实诚的人。
可以光明正大对苏洛陵的话做出回应,大大方方或者温温柔柔地也说上一句“我爱你”。可是她不能。
因为在遥远的京都,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叫璎灵。
比她先认识苏洛陵也比她先爱苏洛陵。
或许爱情里是不能说早晚的,谁认识谁在先就谁得到谁,这样对爱情不公平。但那是现代的爱情观,在古代,每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上很多不同的女人不是吗?就如靖南王,佳丽几修许宠三番,那么多的莺莺燕燕都挤在一个天平上撑起他心中的爱。
所以她做不到,做不到自己也会站到那样的一个天平上,去撑起苏洛陵的爱情,哪怕那个盘子上只有她跟璎灵。
晨雾轻轻袅袅,从掀起的车帘里漫进来,带着些青草与泥土的味道,让人感受到了原野的淳真与自己的心跳。
已经近秋了吧?她想着,春困夏火秋燥冬寒,其实四季总是有美中不足的,而她也快数遍了这个王朝里的四季风华吧?
她对笼罩在片片晨光中的苏棋微笑:“谢谢。”帮她接过几个粥碗,不遗余力地将身边的人踹醒。
苏洛陵的腰子挨了一脚,瞪起眼说了句:“虎落平阳被犬欺!”
苏绾抖了抖眉,将粥碗伸到面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敢情是苏泊生给了这么个权利可以****他了?哦,不过某人的确说过这一路他只是个配角来着。
苏洛陵干净而略显得清冷的脸隐藏在阳光背后,有着一股迷迷蒙蒙的感觉,哪怕近在咫尺都有些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接过粥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眸色陡然转浓:“几时了?”
已过立秋,昼夜的分配又开始倾斜,不过平原的日出还是早了些。苏棋忖度了几下,回道:“大约是卯初。”
苏洛陵点头,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便沉默地开始一口一口喝粥。
黄叶一醒来就钻出了车子,稍微拾撮了下外头的事情,掩藏了些人迹,跳上车就开始赶路。
苏绾暗想黄叶在军营亦历练出男人的精悍来了,他俊俏漂亮的脸在做这些事儿时,不消说自然是帅地一塌糊涂。晨昏里这样一段儿修长的人影来养眼,果然不错。
苏棋眯眯眼,依旧坐到黄叶边儿上,态度亲和纯真就好似昨儿那个赌气闹孤立的人不是她似地。单纯的人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因为从不往心里去。没有被过滤的情绪是不会留下点滴在身体了,反而会被很快地忘记。
一路追着太阳而去,感觉豪情如洪,心中浩瀚如海,颇有几分夸父追日之慨。不过夸父追的是日不落,而他们过了午时之后就被太阳甩在了后头。换句漂亮点儿的说法就是他们将太阳甩在了后头。
可是满眼里除了连绵不断一马平川之地,竟又无半个村落。黄叶的脑门上绞眉都窜地老高了,手心里是粗糙的缰绳磨起的血泡,被夏末秋初的燥热一烘就觉得很是**辣地刺痛,几乎连马缰都快握不住了。
苏洛陵趴在窗子边儿沿上,用修长的手指一遍遍在窗棂上画直线,眼神出神一般望着天际的湛蓝无云,仿佛连灵魂都由眼神儿给带了出去。
苏绾百无聊赖的时候才觉得肩口上的那个牙印在生生作痛,靖南王的牙齿果然够毒,可惜这儿捞不到什么破伤风针或者狂犬疫苗,否则非打个几支下去不可。
这样各自都有些心情,又行了整整一天,当日沉暮落,晚风忽然带了些凉意吹进马车的时候,苏洛陵忽然伸出食指往天边一指:“快到了。”
“嗯?”苏绾寻目而望,只见天际一缕浅蓝色的炊烟被吹得随风四散,仿佛带着香气从地平线上冒起来又渐次化成透明。那儿已是接近于冥蓝色的一片,亏得残照余晖才能发现那充满人情味儿的一缕香烟。不过仔细看,那烟,却还不是孤零零的一条,似乎有一座不小的村庄掩藏在地平线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