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蓉应了一声儿,便出去了,苏绾隔着门,只听到她对外头的宫婢说道:“这儿有我呢,你下去歇着吧!”便没了下文。人影闪过,那小宫婢显然是走了。过了一会儿,绿蓉便也悄悄走过。
苏绾叹了口气,回想今儿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中陡然起了一丝后怕。如果宇文南晋没有告诉她那句话,这会儿乃至更久的将来。她恐怕都不会察觉出什么来。要揪出此人,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切就要看剡洛他如何化腐朽为神奇了。偏她又不能与剡洛相见地太过频繁,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些都是有节制的,并非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身为帝王家,在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似乎能呼风唤雨一样,其实,那被呼来唤去的,正是他们这些人啊!
她不由心中发冷,深宫的寂寞,虽然总教人难耐,但是最为无法承受的,是日日提心吊胆,提防提防再提防啊!她忽而有些明白,何以璨春亭的老太太能如此健硕爽快了,因为她没有这层心理负担。被人忽略,未尝就不是件好事儿,人这一辈子,最为愚蠢的事情,便是凡事儿争先。
绿蓉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端着热水神色不宁,魂不守舍的。
苏绾原是取了本素日里看的书,侧躺在贵妃榻上挑灯看着的,见她进来便起身,穿了鞋等她过来。
绿蓉木木讷讷地走到苏绾跟前儿,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自个儿端着热水,是要为苏绾净脸,便转身又将铜盆里的水倒到了一旁盥洗菱花木架上脸盆里,为苏绾搓了热乎乎的面巾,双手递交给苏绾。
这些洁身之类的事宜,宫婢们都知道苏绾的脾气,喜欢自己来,所以她们都只是做到提水递面巾的份儿,便不敢再逾矩了。
苏绾擦了下脸,又把面巾送到绿蓉面前,绿蓉愣了一下,双手相接,但手臂一抖忽而失手掉了面巾。
“啊……奴婢该死!”绿蓉慌忙跪下来,捡了那面巾,懊悔地要死。
“绿蓉,”苏绾自认不会是自己让绿蓉这般魂不守舍的。看她表情,应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才是。她掂量着,心说若是绿蓉受了谁人的委屈,她是定然不会依的,从哪处受来的气,就往哪处扔回去。
她上前将绿蓉扶了起来:“你不必惊慌。侍奉我已久,难道我是个会因掉了面巾这种事儿而责怪你们的人么?”
绿蓉脸色惨白,咬住唇:“娘娘……绿蓉何德何能蒙娘娘厚爱,但是奴婢……奴婢眼见着娘娘受困,却不能帮娘娘什么,绿蓉心中难过,绿蓉替娘娘委屈啊!”
苏绾一听确乎是关于自己的,脸色一凛:“怎么了?何事需得你替我伸冤?”
绿蓉膈了一下,而后才将剡洛所说的话,一一都告诉了苏绾。
苏绾听了,半天恍惚。剡洛为何要限制她同别人见面?即便是苏棋亦没有特例的呢?难道今儿璎舍人过来,便是同她来说这桩事情的?又重新捏到手里的书卷儿滑了下来,她想起方才在剡洛那边儿的时候,剡洛脸孔上的表情以及每一句话,似乎,似乎总隐隐感觉他在躲避着什么,瞒着她什么事儿。
如此一来,心中陡凉,苏绾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默默掖起一旁榻上的细毛兔皮褡子。她眉目一烁:“璎舍人呢?可还在?”
绿蓉苦着脸:“方才问了人,说是让临王殿下给召走了。”
“临王?”苏绾仲怔。
绿蓉点头:“嗯,对了娘娘,同璎舍人一块儿来的,还有位将军夫人。奴婢们不曾缘面,便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夫人了。”
苏绾更是震住,怎么璎灵也随璎舍人一道过来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左右在寝殿里踱了几个来回,苏绾怎么也想不明白剡洛为什么要软禁她。既是软禁,却也没有禁足在凤藻宫之意,只是不许外人来见她。她蹙起眉忽而停了下来。隐隐觉得哪儿不对了。
“娘娘……”绿蓉见她走来走去的也想不出什么来,倒是平添愁容,便劝说道,“娘娘,夜已深了,您还是先歇下来吧!”
苏绾身子定住,飞快走到收着朱钗首饰的妆屉前,取了串儿烛光熠熠的纯黑珍珠项链出来,塞进绿蓉手里:“这个拿着,明儿去乾奉宫一趟,打听打听璎舍人昨儿的去处,又是何时回去的,若是可以的话,让璎舍人过来一趟。”
绿蓉颤颤接了那串珍珠项链,知是苏绾让她打点人的,故不敢轻忽此事。心里头颇觉对剡洛不起,便收了珍珠项链跪了下来:“娘娘,绿蓉已犯了欺君之罪,他日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娘娘,绿蓉便只有来生再来相报娘娘的不杀之恩了。”
苏绾立刻去扶她:“说什么胡话呢?皇上若然怪罪,必由我来承担,除非那一日来临之时。我也无能力自保了,那咱们俩就此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娘娘……”绿蓉蓄满眼泪,一时之间感动满满。
“行了,去吧。”
绿蓉揩掉眼泪,又摸了摸怀里那串黑珍珠项链,便红着眼睛走了。
翌日天还未露清光,绿蓉便悄悄地进来了。苏绾****未睡,正和衣躺在贵妃榻上,绿蓉一愕,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