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呗。”
“花那么多钱跑出去玩?!老爷,咱能不能省下飞机钱,省下玩的钱,不去?要去坐火车去!”
“哎呀,你懂什么呀,不给你说了。我得去!”
“俺在这边住着,动一动就得花钱,又不能赚人家两个,你大侄子再有仨月就出来了,坐月子,小孩用的,奶嘴奶瓶,要没奶还得买奶粉,啥不需要钱!你少玩一趟省给俺又没缺胳膊少鼻子的有啥委屈的?”
婆婆来了 第三部分(49)
“娘,你别想了好不?我不去何琳省下的钱也给不了我,也到不了你手里!真是,三个月再说三个月后的事,现在不缺吃少穿吧?行了,别管我了,我自有安排。”
放下电话,老太太不知是羡慕、显摆还是气急的语气,回头对正洗土豆的大媳妇嚷:“养儿养出个憨熊来,又去老丈人家过年了,人家多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啊,真是!北京这么大的城市玩不开,还跑出国去玩……根本就把他娘忘到后墙角了!”转了一圈,又把话往回说,“俺要不是没个这事那事的,能离得开,俺也得跟着俺儿子去!”
绣花低着头,不说话,一双粗糙的手掌浸在冷水里使劲搓土豆皮。
5
出其不意又与传志和好了,怕转变太快不好意思,何琳拿腔拿调,故意对老公爱搭不理:传志勤快地拖地板,她就“不屑”地躲到阳台上去;传志捡岳父的漏,做一顿齐鲁风味的晚餐,她就不给面子地拒吃,非三请才出来;她洗完脸,传志殷勤地递着毛巾,非趾高气扬扬长而去,找点纸巾慢慢擦不可。
岳父母终于看不下去了,怕深深挫伤女婿的积极性和自尊心嘛,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人家也挨打了,挨得还不轻,也挨骂挨埋怨了,却一声怨言也没有,心甘情愿在自家当牛做马,哄小孩似的,苍天可表啊。你可以修理他,但不能这样折磨加轻贱他!
“传志,别理她,冷她两天不骄傲的小公鸡了!”老何也觉得何琳不像话,事情恢复到这样子,全是你有理儿,还不快点提要求提条件,就知道使小性子,等什么呢?
传志却不在意自己受冷遇,自己越受到不公平对待,岳父母反而对他越客气,帮他找平了,以前让何琳受委屈了,她只有“欺负”了自己才能心理平衡,现在他十二分愿意给这机会。能被所爱的人欺负,说明关系在修复中。
可这么明显地欺负、修理别人,也让老何夫妇看傻了眼,他们自己彬彬有礼、互相体谅惯了,默契和相依的程度有点摸不清夫妻之间关系再度恶化的边界,生怕弹性不够又一次搅冷了,毕竟女婿诚心诚意来认错好多天了,何必痛打落水狗?把狗打死打跑,不是两败俱伤吗?
终于摆够了脸,何琳在父母的劝阻中要往“正确”上靠一靠了,不再冷言冷语和“不屑”。老何夫妇也很高兴,心底一块砖头落下来,过了许多天,愤怒劲头下去了,还真不希望女儿为此离婚。哪对小夫妻不是磨合过来的?只要一方肯认错、改造,日子就有的过。
事情在僵持时,传志运气好,及时遇到了。春节前夕下了一场小雪,老何有个工作习惯,常到小区各处溜达着看看,凡有不干净地面或没收拾到位的地方,都会责人再干,干到他先满意为止,然后才能期望众位业主满意。他这次出去是察看扫雪工作进行得如何,那可是几万人的大社区啊,他拿着扫帚转前转后,一不留神摔了一跤。老头给摔得不轻,都快站不住了,那边救护车却迟迟开不进来,雪融化结冰了,打滑。恰好传志下班去讨好岳父,毫不迟疑地推开众人,背起老人就走,这一走就近一公里,才上救护车。到了医院,又是拍片又是检查,都是传志脚不连地地忙,饭都没吃。在郁华明和何琳赶到医院时,老何安祥地躺在病床上了。万幸的是:无大碍,虚惊一场。但老何夫妇都对女婿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特别是老何,感动啊,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让自己感动过。于是天平倾斜了。
婆婆来了 第三部分(50)
当传志羞答答地提出要照顾何琳,一块儿去美国看看大姐何晶。岳父母非常赞赏:去吧,去吧,工作累了一年了,该玩几天,不耽误工作就行。
春节后第五天,他们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飞机。
倒是郁华清,在俩儿子家高高兴兴过了一个年,去姐姐家发红包时,听到外甥女与传志又双栖双飞了,两眼一瞪,“这么原谅了那小子?我还以为你们俩老东西多个心眼趁这机会让传志写个保证书呢!说几句好话就哄过去了,这么轻易打发了?”
郁华明奇怪:“写什么保证书?”
“咱们最关心什么?房产证啊!让那浑小子写上:下次再这么浑,再动你宝贝闺女,自动让出那幢小楼的房产份额!白白扔了大好时机,嗤!”
老何夫妇面面相觑:“这等好事,他傻,他能答应?”
“试都没试,他十有*会签!现在咱家对他还有吸引力,他当然不会放。再说,他有把柄在咱手里啊,窝藏亲哥的老婆生二胎——生三胎!一告一个准!”
她姐姐十分严肃地,“你可不能揭发他,一揭发传志就完了!”
“威胁他行吗?”郁华清哼了一声,“就逼他签字,再有下次就放弃那一半房产,以后他家里再乱七八糟,就让他净身出户,立马滚蛋!”
老何不紧不慢说了句:“传志的大方向不错,他家人不对,连累的他,得给他改正错误、成长的机会。刚结婚慢慢磨合,谁一生也不会十拿九稳不犯错。犯过几次错,就成熟了,打打闹闹,说不定关系更好了。我那边物业公司经常碰到这样的业主,今天闹一顿,再过几天哭闹一番,几年一直如此,但好的时候恨不得像一个人。反而那些相敬如宾的,敬到后来就相敬如兵——兵器都上手了,彻底闹了,彻底离,劳燕分飞了。总之一句话,我觉得传志本质不坏,让他们磨合去吧,我们总不能釜底抽薪,拆散他们吧?”
郁华清向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的婚姻,对姐姐姐夫的乐观,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不听我的劝,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6
何晶来美国六年了,五年内硕博连读,从生物系毕业,然后应聘到加州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做研究,年薪七万,握有绿卡。
何晶十二岁时被老何夫妇收养,至今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老何夫妇也不知道。从计划生育起,女孩从不受待见跌至更不受待见,很多家庭为了生儿子必须先把第一胎第二胎的女孩“解决”掉。何晶一直认为自己是某个农村或城镇家庭解决掉的“多余”出来的女儿,只是很幸运遇到了何中天和郁华明夫妇,他们在自己已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勇敢地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温暖的家,而且作为“长女”,并没受任何歧视。
老何夫妇是非常尊重知识的人,不能忍受自己家里在二十世纪末期还有文盲,何晶幸运地在中国首都的某小学开始了迟来的第一步正规教育,并一发不可收拾。与何家生来养尊处优的孩子不同,何晶知道一切都来之不易,上天垂青她有机会改变被抛弃的不幸命运,凭真功夫,她上了中国还不错的大学——人大,又以优良成绩上了美国常青藤大学之一达特茅斯学院,后又到加州伯克利读了博士。你可以说是智力优势,也可以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何晶是那些在大洋彼岸陆续凭借高学历、名校走向优裕中产阶级生活的华人中的一员。
婆婆来了 第三部分(51)
现在这个何家的长女与丈夫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House里招待自己的妹妹与妹夫。老公是上海人,气象学博士,儒雅英俊,殷勤而周到地为餐桌上每一位服务,自然而亲和。
“姐,你房子真漂亮,和国内的House不同,国内的往往豪华而不现代,你这房子简洁,布局也合理,整体典雅大方。”何琳是搞设计的,从设计的角度看问题。“楼上空着啊?不是给未来公婆预留的吧?”
何晶笑了一下,看着老公。姐夫D*id Zhong善解人意地说:“楼上是书房,将来也许开辟个儿童房间,在小朋友到来之前,欢迎双方父母来短暂居住。鉴于婆媳的天敌潜力,我父母说他们更喜欢上海。但我更希望未来岳父母大人到来,有了家长监督,你姐就不敢明月张胆地欺负好人了……”
钟大伟很幽默。何琳转头看着老公,“你为什么不觉得婆媳是天敌?”
传志脑袋转得快,“你们都是天敌了,总不能我是天使吧?”
何晶笑,“真是,如果D*id的母亲在这个房子里照顾她儿子并以此指手画脚,我说不定也会发疯,我的男人我照顾,我的家我来统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