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样说:“你睡吧。我到下面沙发上睡去。”
刘小样说完,就想夺门而出。张山虎顺手将卧室的门关上了,然后看着刘小样。刘小样从他如炬的目光里看出了几分渴望的光芒,便一步一步后退,退到无处可退时便到了床边。张山虎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他力气大,又是一米八的个子,压得刘小样动弹不得。刘小样左右回避着他进攻的嘴巴,但最终被他堵塞了。刘小样见他手脚并用,好不容易腾出嘴来,说:“张山虎,你要干什么?”张山虎的手深入地摸索着,顾不得回答。刘小样说:“你别胡来!”张山虎涨红了脸,说:“你每次就是跟我在一起时说我很好。”刘小样反抗着,说:“你简直无法无天!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不是从前那个刘小样了,我现在是法官!”张山虎急促地折腾着,说:“我就要看看法官是啥样子!”
强壮如牛的张山虎一路过关斩将。因为对方是法官,他变得更加刺激。没有预备过程,他来不及有预备过程,他直截了当地办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实事。
四年前,他们曾在山上有过这么几次,两人没地方谈恋爱,躲躲闪闪的,就到山上了。在堆积如棉的树叶上,他们第一次实现了零的突破。那时他们都很害怕,也很喜悦。那座雄奇的高山便成了他们的私家花园。他们在蓝天白云下面苟苟且且。天做被子山当床,那才叫酷。刘小样在山上哼哼唧唧的,还伴随着一些鸟叫,一些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些野兽的奔跑声,宛若天下万物都在为她和声伴奏。两人靠在树上亲热时,还可以目视远方,高瞻远瞩天外的山峦和山下的村落。完了便是一身的草屑,于是互相拍打身上的草屑成了一项重要工作,拈掉草屑要占去幽会的很多时间。那一年她好年轻啊,她十九岁不到,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彼此都没有过经验,可在那熟悉的山沟,熟悉的乡村和熟悉的人群里,他们幽会的每一个日子都非常美好,诗意无穷。不久,村子里外出打工的女孩一茬一茬地回家探亲,个个都像富婆似的。与她们出门前的土老帽儿形象别如天壤。有的还带回来一个年龄接近于父亲的老公。那些比刘小样稍大些的女孩子,见了刘小样都感叹,说像她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呆在瑶池的山沟里简直太可惜了,更不能在这个地方结婚生子,那将委屈自己一辈子,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刘小样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们的话,也没有理由相信这千百年来贫穷的山村会变出模样来。跟张山虎厮守,指望用那点天真的爱情来维持以后的生活,注定是无法幸福的。再说,张山虎也就那么点能耐,家境和个人才能都不行,将来的日子是不可能有多大改善的。在这种情况下,刘小样毅然决定跟他分手。张山虎感到非常突然,可又没有任何理由去说服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挽留她。照样因为是贫穷,他连说爱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知道,刘小样对生活的要求和对未来的设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个人能力。当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爱情就变成了精神残废。他只能看着她朝山外飞去。第二年,刘小样就到了深圳,他们就再也没见面过。
对于几年没见的旧时恋人,刘小样不知道他的变化有多大,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小偷。她不敢想象他在此之前还干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这太可怕了。她相信,他现在变成这样与她是没有必然联系的。她只关心他的现在,包括他先前进行的骇人听闻的偷盗举动。这个举动使她太没有安全感了。从她入住以来,她就从未想过自己的房间被偷,因为这里面有市长这个守护神,他是悬在18号别墅上空的一尊菩萨。刘小样纳闷地问:“你怎么晚上进来偷,为什么不选择白天呢?白天我上班,不是更好吗?”
张山虎给她讲作案的经过,说:“我就是白天来的。可我到了阳台之后不能进来,玻璃太结实。如果把玻璃打碎,那声音就太响了,就会惊动保安。我就等,直到天黑。后来,你出门取拖布时,才将玻璃门推开,关上时留下了一条缝隙。其实拖布就放在我的旁边。我都看见你了,但你没看见我。”
刘小样说:“假如你偷的不是我,而是别人,那你就进局子去了。”
张山虎说:“我已做好了准备。不过,我比较自信,相信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女人,顶多再有一个男人,我都能对付的。”
刘小样说:“假如你偷了公安局长的家怎么办?”
张山虎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告诉你吧,我希望的就是偷一个领导的家,确切地说,是希望偷出来个贪官。他们有钱,而且他们的钱往往都来历不明,是不敢报案的。我偷了他们,他们还会保护我。”张山虎一下子坐起来,兴奋不已地谈论他的作案动机。“我恨他们,太恨他们了。”
刘小样说:“你没想到会偷我。”
张山虎审视着刘小样,说:“你那个男人是什么人?生意人,还是当官的?”
刘小样说:“生意人。”
张山虎说:“不像。生意人会报案的,不会怕我,可你那个男人有些心虚。”
刘小样说:“真的是生意人,是国家公司的,也算是国家干部。”
张山虎不再问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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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受抬举的盗贼(1)
张山虎找到李梦泽的时候,李梦泽刚刚吩咐完招聘工人的事情,正背着双手回到办公室。他是个不喜欢用秘书的老板,嫌麻烦,一切身边琐事都是自己做。现在他觉得该给自己泡一杯好茶了。他最近喝的清明毛尖,是罗燕妮从家里给他带来的,是别人给他爸爸罗达庆进贡的好茶。冲泡之后,叶尖全部竖立起来,生机勃勃,像是生长在河里的一种水中植物。价格自然不菲,据说全国这种茶叶都是不多的。他用鼻子闻了闻,自言自语地感叹说:“真香啊!”
“给我也冲一杯。”
当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李梦泽还以为是哪个朋友。他抬头一看,才知道是张山虎。虽说这句很平常的话,但他没想到会从张山虎的嘴中说出来。李梦泽管理森严,中层以下干部是从不跟他开玩笑的,哪怕是句很平常的玩笑都不开。不少工人见了他就躲避,觉得他不好接近,害怕他。不过,他对张山虎的到来和他所说的话并无反感之意,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
张山虎走到他的桌旁看了看那杯茶叶,然后很神气地坐下来,说:“我来上班。”
李梦泽一笑,扔过一支烟,说:“考虑好了?决定回来了?”
张山虎点好烟,一点不像他第一次求职那样腼腆。他从身上掏出一张条子,递过去说:“有个家伙让我来找你。原则上说不是我要回来,我算个狗屁,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李梦泽满不在乎地一笑。打开条子一看,不无惊奇地说:“罗市长写的,你怎么会认识罗市长?”
更惊讶的是张山虎,他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紧张与不安。连连问道:“你说什么?市长?谁是市长?”
李梦泽蒙了,看出张山虎的神态有些怪异,说:“这不是罗市长给你写的吗?”
“罗市长?这个叫罗达庆的家伙是市长?”
李梦泽觉得很蹊跷,可看张山虎的神色又不像卖关子。他纳闷地问:“他给你写了条子,你连他是市长都不知道?”
张山虎回想昨晚的事情,恍然大悟了。他兴奋得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说:“天啊!运气真好,原来我遇到了一个贪官污吏!”
李梦泽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