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一声,扔下手中的公文,揉著一阵阵涨疼的太阳|穴,却听见门外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承宪,你在里面吗?”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挑开帐子走了进来。
李承宪一见来人便笑了出来:“冀长怎麽想起来我这了?”
来人正是李承宪的好友,同在瑞王军中做事的张冀长。
张冀长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答道:“你看我带谁来了?”说罢微一侧身,身後转出一个身影来,身著侗彝族服饰,身量挺拔纤韧,正是滕翼。
李承宪只觉脑袋被人打了一闷棍一般,整个人都懵了,动也不能动,脑中一片空白,盯著滕翼发呆。
()免费TXT小说下载
耳中又传来张冀长的言语:“我今早过来的时候见到他正在被大营的守卫盘查,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捻他又不肯走,我一时好奇走过去看,原来是弟妹,想来他是来找你的,便带他过来了。”
李承宪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何滋味,看著那人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表情先是怯怯的,随後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胸中更如被大石击中一般,闷闷的又疼又涨。
他怎麽来了?竟如没事一般打著自己夫人的名号过来了?他怎麽还能对自己笑得出来?是嫌把自己玩弄得还不够,还是竟能无耻到这地步?再看他的一身打扮,也恢复到最初见他时的装束,竟穿回了男装,不禁又是怒气上扬。怎麽,只是嘲弄、折磨自己还不够,还要这样到处宣扬,将自己竟瞎了眼娶了个男人回家的事大肆宣扬出去,让自己丢丑显眼,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一旁的张冀长看这被众人公认素来恩爱的夫妻二人见了面竟都是不言不语,滕翼表情尴尬,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李承宪更是反应古怪,数息内脸色数变,浑身僵硬,看得张冀长疑窦丛生,又无从问起,想了想问道:“对了,承宪,弟妹为何如此打扮?可是有什麽隐情?”
李承宪闻言身躯一震,心中大惊,莫非冀长发现什麽了?看看又不像,忙掩饰道:“哪里,你也知道内子现在在药庐处随楚大夫做事,虽没甚大碍,但这里毕竟是军中,长此下去终是不妥,内子便换上男装,行事也方便些。”
张冀长闻言认同地点头:“原来如此。说的也是,军中毕竟都是男子,弟妹一个女人家呆在这里是有些不妥,换上男装就方便多了。”回头打量滕翼,赞赏道:“令夫人虽是女子,然而天生一股豪爽与英气,穿上男装倒也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说到这,上次我受伤还是多亏弟妹尽心医治。”又转头对李承宪道:“承宪得妻如此,真是福分不浅。”
李承宪听了心中又是一阵不自在,虽知张冀长是出於无心,却总觉得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又怕张冀长待久了会看出端倪,急忙走上前去,道:“多谢冀长送内子来此,冀长若是还有事尽管去忙吧,内子由在下照顾就是了。”
张冀长被李承宪推著往外走,只道是李承宪几日未回家急於与妻子说话,嫌自己碍事,心道这两人果然感情好,表面上虽不表露出来,其实心里还是急著要一诉衷情的,自己也不要在这里妨碍人家了,便哈哈笑了几声,向李承宪告了辞就走了。
李承宪送走张冀长,回到帐中,仍是背对著滕翼,也不去看他。
滕翼见他并没怎麽发火,心中也渐渐燃起希望,走过去,小心翼翼道:“李承宪,我们谈谈……”话未说完,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脖子,整个人也被大力冲撞得站立不住,倒向一旁的案台。
碰地一声,滕翼重重地摔在案台上,背上剧痛,案上公文纸张漫天飞舞。
纷飞的纸张中,李承宪愤怒的脸已近在眼前。
李承宪居高临下地看著滕翼,怒道:“你来干什麽?”
滕翼只觉颈间的手渐渐收紧,紧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看著上方李承宪的脸,双眼里全是血丝,心下震惊,他竟是真的要扼死自己麽?
不禁心中一痛。他竟如此怨恨自己。
李承宪看著滕翼的脸,渐渐因疼痛与窒息而痛苦地扭曲,心中却并不觉得轻松。两日不曾见他,今日终於又在如此近处看这那张脸,只见他脸色苍白,口唇的颜色都是苍白的,想起似乎并不只是因为被卡住脖子,而是从刚刚进来时自己就注意到了,又觉几天不见,他亦是清减了不少,眼睛里也都是血丝,双眼下一层淡淡黑迹,不禁想到他这几天必是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不觉又有些心疼起来。
突然心中一凛,我怎麽又关心起这人来?
犹如被烫著一般甩开滕翼,看著他摔到地上,抑制住心中异样的情绪,冷冷道:“我与你没什麽好谈的,你还是走吧。”
滕翼摔在地上,忍住疼痛,站起身来,伸手又想去碰李承宪的衣角,却被李承宪一个闪身躲了开去,转过身背对著他道:“阁下还是快些走吧,李某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
滕翼身上摔得生疼,也不能张口呼痛,望著李承宪的背影,坚决而又冰冷,口中开合数次,终是说不出口,整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忍著身上的疼痛,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听里面传出李承宪冷冷的声音:“你我之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李承宪还丢不起这样的脸。”
滕翼心中更是凄苦,可又知道终是错在自己,怨不得人,忍住痛心匆匆应了一声,便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回头望望那人的营帐,仿若不可触及的遥远,心中剧痛,却又无可言说。
帐中李承宪听到滕翼终於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掌,刚才就是这只手紧紧地扼住那人的脖子。那人熟悉的体温,皮肤的触感,这身体依然记忆地清清楚楚,可是心却茫然地无处可依。
想起那人的脸,那苍白的面容,明显消瘦的身躯,不禁又是苦笑。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明明知道那个人已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的那个人,也知道之前种种均是谎言,均是虚幻。可是早已习惯了去关心他,去在意他,生怕他受一丝委屈,吃一点苦。早已习惯,至今仍是未肯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