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不过,一脚踢向近在咫尺的书摊子,“莫要信口开河,我根本未曾应允过,又哪来的赖账一说?”
沈先平时最讨厌别人泼脏水,尤其像他这般莫须有的指责。
“你也别想跟我绕弯子,”他指着苍泠,“一百两黄金,引荐家师,奉送这里所有的书?你当我听不懂?还是当我沈先傻的?”
以及最重要的,当他傻。
他沈先喝酒遛鸟逗闷子,花的是自家的银子,他碍着谁了?可是却总有人说他纨绔,还妄想把当他冤大头。
以为苍泠与那些人不一样,结果……
忿恨地又是一脚,这次踹飞了一本书。
瞥了眼落在远处的书册,苍泠低低地,仿佛喃喃自语:“一百两黄金都拿不出,还大言不惭要多少给多少?唉,莫欺少年穷,只欺真穷苦啊。”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他听个清楚。
“少阴阳怪气,我听得见。”
沈先就不明白了,一百两黄金,这么大一笔钱他如何开得了口?不,是怎么拉下的脸开出的价?!
“嗯,世子耳力好。”
不咸不淡地一句,苍泠站得乏了,往竹箱坐下,“朱门酒肉,就是养人。”随手捡了册话本,“不比咱们,多病多愁,须信从来错(注1)。”
“唉,”又是一声幽幽长叹,转而回头,笑眯眯地问他,“听懂了吗?”
沈先:……
他、他、他分明把他当个傻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苍泠,别过分了。”
“哪个泠啊?哦,万物苍生之灵。”
漫天的笑声,在乒乓哗啦的动静中,愈发显得刺耳。
乓,最后一脚重重踹在苍泠屁股下的竹箱。
眨眼间,苍泠已倚靠在后方的墙垣,双手环胸,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还很给面子的,夸赞一句,“世子,好俊的身手。”
……他上辈子一定和他有仇,这辈子才会让他们遇见对方。沈先如是想着,怄得吐不出咽不下。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焉能笑到现在?可惜不能。
“世子,刀。”
所以说,一个优秀的护卫具备一定的眼力见。
沈先摸上了刀柄,只是摸了一下,然后忧愁地推开。
“世子?”
难道世子要放弃报仇的机会?护卫不解。
“打不过。”
话音落,心头酸,泪两行。打不过,他也很无奈。
“世子。”护卫也跟着哽咽,“要不,咱继续砸?”
扫了眼已掀翻了个的书摊子,四处散乱的书册,还有那个破穿一个洞的竹箱——试问,除了这些物件的主人,他们可还有能掀能砸的?没有。
又见周围远观私语却不敢靠近的人们,和墙垣下怡然自得浑身自在的某人——沈先仿佛已经听见明天的大街小巷又在“传颂”:纨绔沈世子,只欺真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