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还没听说。”
“那么,在下有些线索。”
“哦,太好了!”秀忠暗暗给井伊直孝递了个眼色,“是啊……市正久居城内,理应熟悉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是。若在下猜想不差,他们应该藏身于芦田苑的谷仓内……”且元的额头到脖子上都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太阁大人,原谅且元,无能的且元现在要演一出戏……
秀忠的反应却异常平淡,冷冷道:“哦,谷仓……”
“是,不会有错。故,请让在下前去擒拿,请将军答应在下请求。”
秀忠再次暗暗将视线转向井伊直孝,缓缓摇了摇头,“多谢了,此事已经有人去办了。”
“有人了?将军的意思……”且元迫不及待问道。
井伊直孝冷冷道:“那一带已经全权委托给鄙人。鄙人的人想必已经出发。”
“已经出发了?”且元无比丧气,转向秀忠,急道,“将军大人,求求您了!请让在下负责此事……要不且元就……就成了不……不忠不义之人!”
“此事你不必担心。”土井利胜从旁插嘴道,语气里带着怜悯,“对于市正的忠诚,将军和大御所都甚是清楚。今日一大早你就特意跑来告诉我们秀赖母子藏身之处,就足以证明你的忠义非同一般。原本,大御所也是看到了你的忠义,才决定给你加封,以让你安享晚年……”
“大炊大人!”
“怎么?”
“你的嘲弄未免太无情了,你根本不知武士之谊……要是这样,片桐且元……”
利胜厉声道:“市正,你注意分寸!现在可是在将军面前。”
“是。”
“我不妨直说:你怕要失望了。”
“失望?”
“即便你不来告发,我们也已大致猜出藏身之处。你不可仗着大御所对你的偏宠,就忘了片桐一门的将来。”
“可是……”
“你还要辩驳?真是个毫无决断之人。你可知,市正,若在该决断的时候,你能断然决定,便不会有这两场战事。你却犹犹豫豫,最终导致大坂城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所以且元才要提出这样的请求……”
“不!”利胜再一声喝道:“该出发了。”然后对秀忠施了一礼,催他动身前往茶磨山,回头又小声安慰且元说:“错事做一次就够了,市正。将军和大御所都在替片桐一门的将来着想,你不可再无决断,故意辜负这一切。你已经身心俱乏,该好生歇息了,明白吗?”
此言像一把尖刀,无情地扎进了且元的胸膛。
大家都站了起来。
“啊……且元站起身来,突地向前一个踉跄。他急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若在此处吐了血,他的一生怕就完了。
“等……等……等一下……”且元捂着嘴,心中重复着这样一句,然后俯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九章 孤城落月
夜,芦田苑里的谷仓格外闷热。梅雨季节的天空布满云朵,却不下雨。这极狭窄的地方又挤满了人,憋闷可想而知。
天亮以后,众人便不能都挤在一处,于是竖起金屏风,将谷仓分成三个部分。淀夫人及其他女人一处,中间为从战场上生还的大野治长、毛利胜永、速水守久以及其他武士,最里乃是丰臣秀赖和几个侍童。
女人发油的味道自不必说,男人身上的气味更是难闻。他们几乎都受了伤,一身血污,加上梅雨季节的潮湿和闷热,谷仓里充满了一股刺鼻的恶臭。每个人都面如死灰。
奥原信十郎不断在谷仓巡视,偶尔走到外边透透气,然后再次回到仓中。
夜里下了几次小雨。此间,信十郎作好了某种准备,以备在万一之际,仍然能达到目的。其实并无必要说得这般含蓄,他乃是想到藏在这里的人随时都可能小解。在半夜之前,大难临头,人似都忘了此事,直到一个女人脸色苍自央求信十郎,他才猛地拍拍膝盖,想到了一个法子。谷仓里肯定无法方便,他遂于河边柳树下的苇丛中挖了一个小坑,用草席围住,以备方便之需。“要去方便,就到这边来。”他对大家说过后,暗中令人在茅厕旁预备了一只小船。在情况紧急之时,可以让秀赖和淀夫人装作如厕,把他们带走,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救命要紧。
如此,倍十郎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千姬的乞求到底管不管用?若家康公和秀忠属下堂堂正正前来迎接,便将母子二人交与他们。若非如此,他断不会让任何人碰二人一根汗毛。信十郎最忧心的,乃是有人受不了谷仓里的闷热,在绝望之中发狂。伤了自己也就罢了,万一有人将凶器指向淀夫人母子,那就糟了。出于这种担心,他丝毫不敢松懈。但淀夫人的表现却让他吃惊不小。
信十郎原本以为,最有可能咆哮大叫的便是淀夫人。可是午夜过后,她仍端然而坐,安静地数着念珠,小声念佛。
直到天亮后,治长派出二位局前往家康大营的时候,信十郎才明白了淀夫人:她其实也是一个普通母亲,她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前去为儿子乞命的千姬身上。
派二位局前往家康大营,乃是因为加贺爪忠澄和丰岛刑部二人奉家康之命进城,命人写下幸存者的名录。那二人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谷仓里有人。亲信得知二人来意,报告与信十郎,信十郎与毛利胜永之弟勘解由见了他们。
堪解由从战场上生还之后,依然想与敌人再大干一场,自不会让二使者接近芦田苑半步。对方大概以为他手下还有不少兵力,在二位局出来交名簿之前,便老老实实在门口等待。
二位局正要离去时,治长匍匐着爬到她跟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你告诉他,这上面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