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雪,塞北花,邻东又把茶当酒。
这三句话,乃是儒门诗作中隐晦描写了四方大陆各地景色的句子。江南雪,说的是雁国部分地区及曾经云萧二地入春仍旧迟缓,而雁国和闵罗之地,风至花开,一年四季皆如是,人一说塞北花,大家就都知道这是在说楚国那边的景致。东国位于陆中,四季分明,春茶春酒,同季而出,大街上酒香茶香,常常会迷惑人的嗅觉,让人不知分不清这两饮。
李漠到临都的时候,正是酒茶混香飘满街的时候。他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入目,却是不远处品安居七楼的窗户。
“吃饱了饭要走一走,消消食。”
“那要不要顺便放几盏河灯呢?”
耳中响起的声音,熟悉温婉,低沉坚定,像被抽离地老远,又分明离自己这样近。他定定看着那扇紧闭窗,仿佛看到了一株硕大的扶桑,枝叶舒展,花叶交融,树下黑袍白缎的女子抬起头,白皙的面上,有道不完美的疤。
那画面那样清晰,可却,显得那样陈旧脆弱,还不待他再度细细将她打量,便“哗啦”一声,如坠地的瓷器,摔得四分五裂,叫人心碎。
言姐,我想和你一起吃完饭,走一走,买几盏河灯,我们,还不曾放过河灯呢?
林凤凰从乐岛回来时,被堵在了自家大门口。
“衡阳王妃,经年不见了。”李漠掀开车帘,对她作揖。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凤凰眼神中的愁色,立刻被戒备替换。
李漠眼眸一闪,笑道:“有些事儿,我想当面问一问王妃。”
“去府里吧。”林凤凰怔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率先入了王府。李漠跟着她入府,坐在临湖的亭子里,就听她道:“楚帝有什么事儿只管说。”
“我已经不是楚帝了。”李漠笑着回应。
林凤凰闻言,冲茶的手便是一顿。
“是了,听说了。一时没改过口来,卓安王勿怪。”林凤凰放下茶壶,将冲好的茶递给李漠道:“您不是迁居禹州了吗?怎么来我这儿了?”
李漠在盛年将皇位传于自己的堂弟,李束之子李萧,而后被李萧封为卓安王迁居禹州之事,日前传遍了四方大陆,她初时听到消息还有些震惊,但是回想眼前这人这些年来的作为,就没了那么多讶异了。
“我来,我想问问你,言姐的事儿。”李漠直视林凤凰道。
林凤凰心里先是一咯噔,而后浮上一缕烦躁,沉默良久后,那抹烦躁,也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珍珍跟你说什么了?”饶是猜到了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这五年没来,突然禅位了就跑来了,没听人说什么才奇怪吧?
“婶娘说您‘大哭三日,如常饮食’,此举奇怪。”李漠笑着将龙真意与他的对话对林凤凰说了一遍。
林凤凰听罢,无奈道:“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这一声似责怪婶娘又似无奈的话语将李漠从离开真觉便久悬的心一下子又给拎到了嗓子眼儿。
他眼睛睁得老大,装满了这五年来,从不敢在人前示出的希望。
“言姐……她……她……”
他太怕从她的口中也说出什么让人绝望的话,嗓音发抖,终是说不下去。
林凤凰淡定地沏茶饮茶,而后看着李漠道:“我女儿圆圆为了找谪言已经太过执着了,巫族既亡,谪言当然就死了。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咯噔!心脏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受到打击,只是裹着希望的那曾幕布,被缓缓掀开了。她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他怎么可能将言姐的身份暴露天下,再让她受苦?不会的,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就是希望能找到她,保护她,给她最安定的生活,让她不被这尘世的微尘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