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钟恺凡眸光幽暗,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快便结束了通话。
水龙头发出阵阵水流声,像一把细密的梳子,疏离着混乱的空气。
钟恺凡洗了把脸,鬓角湿漉漉的,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再抬起头望向镜子时,发现台面上多了一只洗面奶。
是阿远的。
洗面奶上还印着一只史努比,钟恺凡想笑又想哭,半晌,洗手间传来淡淡的回音:“幼稚。”
七点,钟恺凡已经坐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批量阅读邮件,遇到不懂的地方会做上标记。他从小到大学习能力都很强,但重新接触一个陌生的领域,同样需要付出极大努力。
翻看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钟子
铭所在的分公司效益奇好,也难怪连他父亲也挑不出明面上的错误。钟恺凡记得钟子铭比自己小一岁,第一次见到他是十几岁,他那时候还没改姓,愣头愣脑来钟家时,连话都说不利索,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
钟恺凡倒不是对他有敌意,是某次看见他偷了钟灿的一本书,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
钟灿后来还替钟子铭说好话:“一本书嘛,别跟他计较,再说咱们俩看的那些书,堆得满房间都是,不缺这一本。”
“你倒是挺宽宏大量。”钟恺凡笑了笑,但言语间带了点疏远。
钟子铭有一次悄悄问钟灿:“我怎么觉得恺凡不太喜欢我?”
“他那人就这样,生起气来,连我都不搭理,你别往心里去。”钟灿解释道。
钟子铭稍微松了口气,眉梢间带了点讨好,“那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来找你打球?”
钟灿这人特别心软,见他这幅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当然能了,你也是我哥哥啊。”
钟子铭讪讪地笑着,其实他心里清楚,同样是‘哥哥’的称呼,自己可比不上恺凡在钟灿心里的位置,人家那是亲兄弟,哪儿像他这样的亲戚?
有了钟灿在中间调和,他们几个人才一块儿玩。直到上了中学,钟子铭渐渐融入当地的环境,口音减淡了,举手投足间再挑不出毛病,才跟钟灿这样的男孩儿看上去差不多。
时间久了,钟恺凡就习惯了钟子铭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最开始他跟林远的事,一直瞒着钟子铭。
钟灿提醒过他:“哥,你这事儿瞒得住别人,子铭哥迟早会知道的。”
钟恺凡阴阳怪气地说:“你叫他叫得还挺顺口。”
“我发现你这人挺爱吃醋?真不知道林远怎么受得了你。”
“要你管。”钟恺凡一副臭脸,嘴角却带了点笑意。
一晃十年过去了,钟恺凡回想起上周在总部开会时,钟子铭用一口流利的英文汇报工作近况,神色笃定间,早已悄然褪去年少时的胆怯与惶恐。
说起来,他、林远、钟灿、钟子铭这四个人,混得最像人样的,反倒是钟子铭。
岁月真让人觉得唏嘘。